经父皇这么一提醒，安弘察这才想起来学子们最近的动向少了些。他招来陈晨，询问学子们的近况。
陈晨早有准备，或者说，他正要和太子殿下禀报这件事。
“学子们的实践大半都已完成，现下陆续启程回京。”陈晨一直在亲自跟进，对情况很是了解。
“可以。”安弘察点头，“以大学的名义给家长写封函去，叫小娘子们家中派人去接。日后有什么事情叫他们直接问大学，莫要再去打扰父皇。”
“是只让小娘子们的家长去接吗？”陈晨有些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打算。
安弘察瞥了他一眼：“让王选王大人亲自去接他家小娘子，懂了吗？”
陈晨自然是对前几日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有所耳闻，一听太子殿下原来是这个打算，连连点头：“也好。王大人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头，出去散散心也无妨。”
王选的事情早在下朝的第二天就传遍了全京城。
这天寒地冻的，又不是农忙，不是猫在家中取暖，就是三五成群在酒楼茶肆闲聊耍牌。朝中大臣家的私密闲事，向来最易惹人眼球。
太原王氏，这个本就名声在外的名门望族，这一回成了漩涡中心的话题点，街头巷尾都在谈及他，可惜都不是什么好话。
老百姓们总是对带了些悲剧色彩、孤身相抗的孤胆英雄们有着更多的怜悯，哪怕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位孤胆英雄本就位居高位。
“听说皇帝老爷没同意。”事情既然有个头来，那自然也会有个尾。
可惜这个尾不是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一时间都有些失望：“啊？为何？”
说话的人摇头：“不知道，我也只是听了别人随口一句。”
“他家娃怎么办？真送回去啊？那太原王家不得吃了这个娃？”有人担心这王选家的小娘子。
“高门大户的，向来势利眼。”闲聊的人忍不住瘪了瘪嘴，“这下王大人得罪了皇帝老爷，这什么劳什子太原王氏不得更欺压一把？”
一时间众人都在替王选揪心，为他担忧。
前后几日的功夫，太原王氏的声名在京城断崖式下跌。书生们怜惜王侍郎的苦难，又忿忿于帝王的无情，下笔如有神，写了无数精彩纷呈的话本来，叫落泪的人更多了。
“其实有些写得还真挺好。”安弘察点评道，“虽然王选已经不是王选，但太原王还是太原王。”
足以可见百姓们的心中不平。
连带着书肆的生意都好上不少，安弘察的小书肆也分了一杯羹。
安弘察将老掌柜派人送来的话本递给麻瓜：“喏，留着给你闲着没事的时候打发时间。”
“奴才谢殿下赏了。”
难得空闲，安弘察理了理桌子，正想问问这大冬天的，晚上能不能吃个羊肉锅子，也好暖暖气，就听见外面有人通报，说是淮南侯之子求见。
谁？安弘察擦桌子的手一顿：“哦，萧佩啊！叫他进来。”
上回被父皇问过，安弘察就有留意萧佩在徽州的动向，徽州前些日子确实把结案的文书呈了上来，总的还算是张弛有度。
萧佩一进屋子，就看见太子殿下正在卖力的擦桌子，一旁的麻瓜都搭不上手，只能在一旁干站着。
“过来坐。”安弘察头也没抬，还在用力擦着一处污渍。
萧佩将提在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失算了，他今日穿了件窄袖。
安弘察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处极其碍眼的污渍也擦干净了，他把抹布扔在桌子上，舒了一口气，转身就看见萧佩的手往后躲着什么。
“怎么？不是送给我的吗？”安弘察有些好笑。
萧佩被抓个正中，整个人有些不好意思，他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安弘察：“给殿下带了件徽州特产。”
“那我赚了。萧世子家财万贯，这礼必定不会轻。”安弘察逗他，“能拆吗？”
自然是可以。
安弘察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装得是一条墨条。
“这是墨条？休宁的墨吗？”安弘察伸手摸了一下，入手光滑细腻，的确是上好佳品。
“是墨印。”萧佩轻声说道。
我这辈子是和印杠上了不成？怎么又是印？
安弘察有些犹豫：“这不会刻的你自己的名字吧？”
萧佩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喜欢这方墨印。他设想过两人万种可能得对话，唯独没想到重点会落在“刻的谁的名字”上。
“怎么可能刻臣的名字。”萧佩解释道，“横放着殿下看得不真切。这底印是镂空凸起的，刻的是徽州的一座古桥，只能用作观赏。”
是这样啊。安弘察摸了摸鼻子：“是很名气很大的哪座桥吗？”
不是，是非常平平无奇的一座桥。
只是在徽州的每一天，萧佩都要在这桥上走过无数遍。
“徽州拱桥众多，臣也不知是哪一座。”
听起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安弘察便收了下来：“那就多谢萧世子的好意了。”
“殿下见外。”
安弘察与萧佩的关系算不得亲切，也算不得生疏，若是要给个准确的定义的话，安弘察的答案应当是——熟人？
熟人自然是熟人，不管是外祖托淮南侯父子俩押运时的初见，还是去皇庄，还是在行宫后山时的一夫当关，事情不少，可熟悉当真是算不上特别熟。
安弘察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萧佩突然说话：“殿下好厉害。”
“嗯？”
“臣说，殿下真的好厉害。”
这一趟徽州，萧佩吃了不少苦，也终于意识到，他原先往日里最擅长的行军杀敌，原来是这天底下最简单的事情。
“徽州尚且属于大安，臣这一趟都觉得步履维艰。不知殿下在南诏，局面得有多危急。”
异地他乡，他族旧王，每一样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臣到殿下的大学里，一开始是想学学些行军排布之数。等真正入了学，臣才发现，行军排布其实只是求胜最简单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