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游！
安弘察果断闭嘴，一脚试图蹬开书箱，没蹬动，倒是引来了皇帝的冷冷一瞥。
眼见着他又要开口说话，安弘察老老实实往桌子上一趴，以身体力行诠释“乖巧”二字。
皇帝这才顺了一口气，又批阅起奏本。
方才睡了好一会，又是该用午膳的点，安弘察没有干活的心思，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研起了墨。
这声音虽算不上刺耳，可总归是有些动静。曹武德眼见着皇帝陛下又要不耐烦了，连忙上前拿走了砚台。
又是等了一会儿，安弘察等得快要睡着了。皇帝才终于批完了面前的一摞，站起来晃他：“醒醒，擦擦口水！”
老父亲痛心疾首，站没有站样，坐没有坐样，我大安皇室这是要完？
一看就是在吓唬人，安弘察才不上当。他打了个哈欠：“父皇，是终于要用午膳了吗？儿臣肚子都要饿扁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安弘察振振有词。
他反客为主拉着皇帝坐到餐桌旁，殷勤地给他爹布筷：“父皇，你方才说的出游是去哪呀？什么时候去呀？去几天呀？都有谁去呀？”
皇帝本来还惬意地享受着小崽子的服侍，这一连串的反问出来，脸都要绿了。他伸手掐了把安弘察的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安子鼠，你就是不长记性！”
这也吵？您老这是更年期了吗？
安弘察双手合十求他爹放手，不说了不说了。
皇帝松了手，安弘察开始埋头苦吃，再也不敢搅他爹的兴致了。
看出来这父子俩是真的饿了，安弘察不捣乱，两人吃得飞快。
填饱了肚子，皇帝终于是有了心思回答安弘察的问题：“带你去行宫避暑，忙完这一阵子就去，约莫一旬，朝中大臣选几个去。”
彼时安弘察正在选水果，试图给他爹挑些长得好看又很甜的：“那父皇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啊？儿臣还从未出过京城呢。”
这话说得皇帝一阵心疼，抬眸正要安慰他，却眼见着他在那一块一块地挑着梨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挑剔成这个样子！”
能送到御前的水果本就是御膳房精心挑选过的，怎么还能再挑一轮？什么时候这么矜贵了？
安弘察一头雾水，不晓得他在发什么火，把挑出的那一盘子水果递到了他的面前。
“给朕的？”皇帝狐疑。
“啊？”安弘察从自己的盘子里挑了块，嗯，也挺甜的，“当然是给父皇的。”
原来是给朕挑的。皇帝的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他轻咳一声，尝了一块：“是挺甜的。”
他转移话题：“你方才翻书箱，翻什么呢？”
可别真是更年期了吧？怎么就自顾自得好了？也没听说不到四十的更年期啊？
安弘察咬了一口筷子，梨子是甜的，染的筷子都是甜丝丝的。“怎么父皇那么多奏疏，尽是些废话。”
即便是有用的奏本一翻开，也是先是几列废话，接着是大段大段的篇幅，完了又是以废话收尾。
“怎么就是废话？那你说说，什么话不是废话？”皇帝嗤笑一声。
你搁这和我搁这搁那绕口令呢。
“这写奏本又不是炫耀文采的地方，自然是要把事情说清楚为第一要义。写那么多恭维慰问的浪费时间，不是废话是什么？”
“不是你这个理。”皇帝摇头，“这叫审慎。需要定期上奏本的大多是地方官员，他们手握重权却又远离朝堂，自然得要表衷心以安帝心。”
“我知道，和地方进贡一个道理。”先前李铁与安弘察分析过，安弘察记得一清二楚，“可父皇是看了两本奏疏就会安心的人吗？”
皇帝还没说话，安弘察就抢先一步：“当然不是！帝王若是起了猜疑，几行字就能打消，那莫不是失了智。”
“慎言。”
皇帝无奈，怎么把你爹说得这么阴险狡诈。
安弘察缩了缩脖子，以为又要挨训了，却见他爹动都没动一下，胆子大了起来：“所以喽，这玩意就是臣下揣摩帝王心思用的。关键是还揣摩得不准，除了给父皇徒增活计，还有什么用？”
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可一看就是没理朝政才会说出的话。“奏本都是过左、右相之手再到朕这边的，自然是有用的才会来。”
“这问题不是更大了！左、右相是以什么标准来确定奏本该压还是提？那岂不成了想压就压，想提就提。”
他不禁畅想一番：“这要是董卓为相，父皇就是高坐的汉闲帝。一天到晚除了闲，什么事都成不了。哦，也可能不闲，整日忙着批些废话折子也是有可能的。”
“你真是皮痒了，这么编排你爹。”皇帝笑骂道，“那照你的意思，这奏本不该过左、右相之手？”
“哎！”安弘察一把拉过他爹的胳膊，“过不过，怎么能一拍子定死了？父皇这里肯定是有地方直达的奏本吧，这些不就没过两位左、右相之手？”
确实是有。“都是些地方急件、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素日里倒也不多。”
“不多才是正常的。”毕竟急件越多，篓子越多。
“那完全可以把奏本分成三六九等，譬如重要的就在封皮盖‘重’字，再写明提报之人官职与姓名，直接送到父皇这里来；平常的工作汇报应当是最多的，就不需标明，过左右相审议。”
“至于那些请安的奏本，又不可能再发回，劳神耗时写两三行字，父皇不觉得累吗？照儿臣的意思，就该刻个章。譬如来个‘阅’、‘妥’，没问题就给咔咔盖上，多省事啊！”
听到这里，皇帝才搞清楚他的意图：“绕了半天还是想偷懒，想早点出去玩。朕就知道你在那里翻奏本，定是不安好心。”
“怎么儿臣就是不安好心了。”安弘察笑着推了他爹一把，“怎么少干活的不是父皇？”
他笑吟吟地喊来曹武德：“曹总管，劳你去寻人刻个‘阅’字来，给父皇试试看好不好用。”
皇帝也没阻止，一脸局促得看着他：“朕也可以不盖章，这不是有劳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