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芮看着通讯被挂断，然后看向实验室中忙碌的学者们。
不少。
几百个人。
这些学者大多都是四星，甚至有几名排名学者。
他们都是联邦宝贵的财富。
毫不客气的说，这些人，比他们的命值钱。
她走到一个青年的面前，这个青年还比她矮上一个脑袋，不过她丝毫不敢小觑对方。
“严博士，敌舰来势汹汹，金兰恒星系根本守不住，我们需要迅速撤离。”
“如果你们在这里死去，那么将是整个人类文明的巨大损失。”
她还想要劝一下对方。
严博士甚至没有扭头看她。
“小舒啊，学者之所以有价值，是因为研究出的东西有价值。”
“我们这些人，将大半生都投入在这些研究之上，让我们离开，其实就和杀了我们是一样的。”
“你不需要再劝我了，我是不会离开的。”
“敌舰来了又怎么样，除非将这里摧毁，不然我们会一直研究下去。”
舒芮又求助的看向周围其他学者。
然而没有一个学者搭理她。
她咬碎了牙，这些老顽固，死在这里吧！
她召集实验室中的人，对着他们说道：“上面有命令，我们该撤了！”
一群人离开实验室。
有学者开口：“总算离开了，这些家伙。”
“早该如此，一直待在这里影响我们的进度。”
另外一个老学者朝他瞪了一眼。
“2911号节点的错误修复完成了吗？”
“没做完还不快去做！？”
“别人是来保护我们的，就算真打扰到我们了，那也是因为好心，少嚼些耳根子！”
说完，老学者朝着严博士走过去。
一脸忧虑。
“严组长，凯森系统的调试恐怕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
“看小舒的架势，军方应该要退了。”
“敌军到来之后，肯定会破坏这里，你有什么办法？”
“别误会，我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让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他在这里都已经快四百年了，还有其他前辈前仆后继。
凯森系统来自于学者凯森的设想，一旦这个设想成功，将是革命性的。
严博士将数据导入械神主机，看到结果快速被算出来，仔细阅读了一遍，然后将资料交给对方。
“沛德恩，这些东西不应该我们这些学者来想，你该做的就是努力去完成凯森系统。”
“联邦在能量方面，已经快三万年没有进步了，就算是三万年前，每一万年的进步也很小，甚至不到50%。”
“一旦凯森系统完善，应用在战舰上，充沛的能源，会让我们的战舰速度达到亚光速，甚至不仅仅是战舰，许多地方都可以应用凯森系统，主机、械神都是如此。”
“把这当成一场革命吧。”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但沛德恩已经知道答案。
严博士是不想去想这些，他的专注无人能比。
拿到计算结果，沛德恩连忙招人去开会，要对系统做一些微调。
凯森系统。
平平无奇的名字。
但其实这东西蕴藏着相当强大的科技。
其包含维度几何奥秘。
在凯森系统的设想之中，维度到底是什么，三维时空真的无法存在四维吗？
就算无法存在，是不能存在四维的一切，还是有限的四维？
前者意味着四维完全无法到来，后者意味着，四维的一部分物理法则，可以在三维应用。
凯森根据这一点猜想，借助联邦大量的维度研究资料，开始设计凯森系统。
然而。
联邦学者的寿命毕竟有限。
凯森在念力上的成就，以及自身最初在学术上的成就都比较低，寿命不过500年。
他只完成了一些初始的理论搭建，然后便黯然长辞。
但之后，他的学生接管了这项研究，从凯森的理论中逐渐完成构建出了真正的凯森系统模型。
之后，金兰恒星系专门为凯森系统研究搭建了实验室，并开通了很多权限。
数千年过去。
凯森系统的研究从理论到建立模型、彻底落地、制造出原型机、技术完全成熟，到现在已经开始收尾。
一代代的人努力。
不能被终结！
或许在更长的历史中，这个技术在未来还是可能继续研究，然后完成。
但那和他们就完全没有关系了。
……
“研究，对于学者来说就是生命。”
“而成果，对于学者来说便是这场人生的意义。”
“在实验室里的所有人，他们生活的世界，便是实验室。”
“看似他们可以离开，实际上已经无法离开了。”
舒芮在离开实验室后，奔赴芬捷慕赛的办公室报到。
芬捷慕赛能从她眼神中看到一丝倔强。
很显然，舒芮是想留在那里的。
芬捷慕赛说道：“你留在那里没有任何意义，你无法在他们身前挡住来自战舰的激光。”
舒芮身形一颤。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她所坚持的东西，在战舰面前，犹如玩笑。
“那，我们真就这么撤离了吗？”
“或许其他恒星系可以反应过来。”
芬捷慕赛摇摇头。
“最近的来自冰尘暴恒星系的舰队距离我们还有两光年多，而敌军舰队摧毁我们甚至不需要半年时间。”
舒芮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
芬捷慕赛喊道：“舒芮参事听令！”
舒芮一下站直身体，行了个军礼。
“舒芮到，请舰司吩咐。”
芬捷慕赛让舒芮带人将金兰恒星系所有能源做一个整合。
听到这命令的舒芮很惊讶，现阶段，不是走得越快越好吗？
敌军战舰毕竟比他们快很多。
芬捷慕赛却是一笑。
“谁说我们要走的？”
舒芮骇然。
芬捷慕赛继续说道：“恒星系已经空了，敌军的目标其实是我们。”
“只需要我们离开，并引走敌方舰队，就可以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从一开始，芬捷慕赛就没有想走。
这些学者的命比他们珍贵，这些学者们研究的东西，更是比他们舰队珍贵。
他虽然不太懂。
但他知道，只要让这些学者研究出来，就算他们去死，也是值得的！
舒芮没有恐惧，一下振奋起来，似吼般回应。
“保证完成任务！”
芬捷慕赛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舒芮只有四十来岁，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有四百多年的芳华。
能做到不畏死亡，这是了不起的品格。
芬捷慕赛很自豪。
这是自己的兵。
这就是人类！
……
给金兰恒星系的时间并不多。
短短九个月。
敌舰主力就到达了极度危险的位置。
距离金兰恒星系内部只有不到3000个天文单位。
芬捷慕赛知道，必须要走了。
他发布指令，全军离港。
战舰在星港弹射器的帮助下，迅速完成加速。
他们飞往的方向，是敌舰主力所在。
……
星城。
有学者向严博士汇报了关于舰队离港的信息。
“不过有些奇怪，他们走的方向似乎并不是撤退的方向。”
严博士轻轻摇头。
“这消息不要传出去。”
“专心研究就行。”
“我们是学者！”
最后一句话是严博士的口头禅。
学者点头离开，他手头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严博士则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利用权限看到舰队离去的影子。
六万余艘战舰，还带着十三万艘武装飞船，就这么朝着敌军的方向飞去。
严博士认为自己活了二十多万年，心早已经如古井中的水，波澜不惊。
没想到，此刻竟然还会有些感动。
“呵，一群傻小子。”
他摇摇头。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肯带着Ella和一部分人类离开这片星域的原因。
民不负我，我不负民。
严夏，化身万千。
每一个都从事不同的事情，有的人早有目标，或者一开始化身万千的目的就是那些。
有的，则没有目的，在社会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
严博士，便是那个后者。
他本想要研究生物学的，但生物学的门槛低，想要获得成就却不容易。
之后，他认识了凯森，让凯森教他物理。
凯森收下了他这个弟子，并在临终前将凯森系统的资料给了他，让他继续研究下去。
“快了！”
“已经快要完成了！”
最近的实验数据，凯森系统的运行稳定性已经达到了90%，要知道在一年前，还只有40%的稳定性。
越到后面，可以说越难。
但对于早已经准备数千年的他们来说，这最后一步，反倒是最简单的收尾。
严博士将资料再度整理了一下，特别是其中关于维度的部分。
“如果将这些交给Ella，估计很快就会得到更加完美的结果，以及无数个利用方向。”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严博士并没有太多关注战争，他知道现在他关注这些根本没用。
所以对于整个战局，他是不清楚的。
不过，敌军能推进到原本作为联邦内部的这里，足以说明，敌军真的很可怕。
在械神新的计算结束之后。
严博士看了一下，要改的参数已经只剩下七八十处了。
他出了办公室，对着整个实验室的人喊道：“第381次调试开始，都不要给我偷懒，这些数据虽然是械神计算出来的，但也需要你们的经验参与，设备并不是绝对的精细就好。”
一个设备，总会存在误差。
这意味着，械神的计算结果不能完全套用。
数百个人，朝着设备的方向走去。
所谓的设备，其实就是一个方块，只是内部结构无比精密。
学者亲自在方块面前，借助一台台器械对凯森系统做调试，几个小时过去，所有调试完成。
严博士才又喊道：“充能，开始！”
大量的特殊造物粒子能量涌入凯森系统，监测器上，严博士和其他所有学者都在观测凯森系统内部能量的稳定性。
作为维度设备，内部能量不稳定，其实也就意味着维度不稳定。
维度不稳定就代表这东西不够成功，它没办法被应用。
现在不是成品的精度调试，而是技术调试，一旦技术确定下来，就无法更改。
这是星际时代，任何东西的使用寿命都有非常恐怖的要求，如这样的能量系统，必须要保证5万年不衰减，10万年不老化。
随着大量能量涌入。
凯森系统内部将这些能量储存下来。
10分钟，没有任何异常。
20分钟，没有任何异常。
30分钟，也是！
正当所有人松口气的时候。
一道声音出现：“02811节点出现不稳定。”
一片哗然。
“怎么会，上次还稳定的。”
“该死，怎么会是这个地方。”
严博士则一脸淡然。
“继续充能，排除其他维度节点问题。”
继续充能，越来越多节点开始出现问题。
直到2天之后。
“27个节点，比上次少了9个节点。”
所有学者一脸喜色。
唯有严博士板着一张脸。
“继续调试，我希望下次就成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学者们脸上的喜色随着这句话消失，所有人再度投入紧张的忙碌状态。
严博士紧锁眉头。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分明所有计算都没有错误。”
看似一步之遥，但这是382次，之后可能还需要几十几百次。
当然，也有可能下一次就成功。
这是不确定的。
严博士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
星际深空。
命运环星联合舰队。
在命运环星撤离银河系的计划开始行动后，更多文明加入对于人类文明的战争。
全体出动的舰队也被整合在了一起，被称之为联合舰队。
联合舰队又数个指挥决策。
这样做会很混乱，但所有成员都没有意见。
对于这样恐怖的舰队来说，人类文明早已经不是威胁，命运环星更像是借助人类文明打磨自己，让联盟更加紧凑。
这说法会让人类愤怒，但这就是事实。
“竟然不逃走！”
前进文明方的指挥叫做星辉，它对人类做出的决策感到疑惑。
“大概是因为知道无法逃脱了吧，毕竟他们的战舰速度实在太慢。”
飞行文明方指挥捷利洛哈哈笑着。
“不管做什么，都是死罢了。”
“就满足他们的愿望吧！”
另外一边，一个身体就像是海葵般的生物开口。
“要不要戏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