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忽然远处江面上的战船往正西方向连开了数炮。
炮弹落地山头上，发出一阵巨响。
方腊部下的军队骤然停下，纷纷望向山头，只见山顶上冒起一片火光，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好强大的威力。”
这些反军说到底都是普通百姓，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他们全部脸色巨变，互相传递着消极情绪。
渐渐地，军队中发出一阵阵骚动。
方腊皱了皱眉，大手一挥，“随我前进！”
密密麻麻地队列开始徐徐向前，放眼望去山道中间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
方腊几人已经做过细致研究，他们知道临湖城没有多少守军，朝廷距离这里最近的兵马是长江以北的淮阳军。
而淮阳军想要抵达临湖，最起码要半个月时间。
起事至今，不过半个月时间，消息传到朝廷，朝廷定下决策，再调动淮阳军，最少需要二十多天。
这多出来的时间，就是留给方腊攻破临湖城的契机。
故此，方腊是一刻都等不了，恨不得立刻兵临城下。
好在大军已然到了临湖城附近，明天他就可以对临湖城展开攻势了。
天黑时，方腊的大军来到了西湖边，在正对临湖城的山头下扎了营。
这处山头只有百米高，山势较为平坦，登上山顶可以居高临下看到位于四里外的临湖城。
方腊带着方七佛、方继刚、方继合、方百花、方金芝、张断荤等等重要人物，在漆黑的夜色下登上山头，一起俯视临湖城。
此刻的临湖城内依旧是一片灯火辉煌，之前喧闹的夜市，如今却没有几个行人了。
临湖城高耸的城墙上，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大魏守军。
彼时的临湖知府不是旁人，正是被苏牧从相位贬来临湖任职的贾彦朝。
贾彦朝在临湖任上已经超过四年时间，但朝廷并未将他贬去其他地方任职。
人们似是将他忘了。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贾彦朝之所以没有被一贬再贬，是因为朝中没有人刻意针对他。
苏牧和沈云初作为上位者，不可能突然想起他，并且主动对他进行贬斥。
贾彦朝本以为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当听说睦州有人造反时，他甚至一度有些高兴。
他太需要这次平叛之功了。
如果这次他能将临湖城外的反贼剿灭，即便不能将功补过，也能在苏牧那里获得些好感。
今晚贾彦朝亲自登上了城墙。
临湖城制置使包兴正在紧锣密鼓的指挥士卒准备着防御工事。
贾彦朝轻捋胡须，问道：“包制置现在情况如何？”
包兴望了望西南方馒头山上传来的光亮，摇头道：“反贼来势汹汹，人数不下二十万，我方只能死守，无法出城将其剿灭。”
“老夫想问能守住几日？朝廷已经派出了兵马，不出五日便可抵达临湖。”
“贾大人，敌众我寡。但也不必太过担心。”
包兴伸手往墙垛一指。
方腊带来的人太多了，纵使都是乌合之众，也不是三千守军能抗衡的。
但临湖城作为大魏最重要的城池之一，很久以前便在城墙上配置了红衣大炮。
这些大炮虽然不足以消灭叛军，抵抗几次叛军的进攻还是绰绰有余的。
炮弹消耗完后，他唯一的依仗就是临湖城的城墙了，只要在援军赶来前守住城墙和城门，这次危机就可以迎刃而解。
贾彦朝点点头，捋须望向两里外的馒头山。
此时，方腊也正在向这边凝视。
许久，方腊下山回到了军营中，有成群结队的叛军陆续登上山头，扯着嗓子喊道：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
“造反，造反——”
“.......”
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响彻天地，就连战船上的关雄都被惊动了。
东南五里的江面上，关雄来到甲板，望着远处山头上的火光，深吸了口气。
“陛下若在此，何至于如此憋屈啊！”
他很想下令，炮击山头，奈何炮弹打不到那么远的距离。
而且就算能打到，他也怕伤到被挟持的苏牧。
战船虽强，却不是万能的。
关雄在甲板上听了一阵，扭头回了船舱。
苏牧带着两个女人在临湖城外转了半天时间，直到晚上都没有想到办法入城。
入夜后，他不得不带着两女另寻地方落脚。
这一次，他来到了抱朴山上的白鹿书院，见书院里的人都去了城里避难，又带着两女去了慕容婉的白云观。
白云观里也是空无一人。
苏牧让两女去房间里休息，然后独自一个人爬到高处，隔空望着临湖城和馒头山。
此地距离方腊所处的位置，刚好隔了一个西湖。
这十余里地的距离，可以让他短时间内不会面临危险，但必须时刻戒备，一旦发现有人靠近，他就必须带着玛丽莱娜和张硕贞离开。
两个女人在房间里小睡一觉，一起寻了过来。
苏牧此刻正坐在一刻松树下望着西湖发呆。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了下头。
两女上前，一左一右挨着他坐下，都是沉默无声。
张硕贞忽然问道：“他们可以成功吗？”
玛丽莱娜摇摇头说道：“怎么可能！大魏朝廷的实力非常强大。”
苏牧道：“你应该问会死多少人。”
张硕贞脸色微变，磕绊道：“会，会死很多人吗？”
“会，临湖城城墙足够高大，方腊纵使来时准备了攻城器械，也不是短时间能攻破的，所以临湖城每多坚守一天，方腊的人马就会损失一大批。”
“这.......”
张硕贞生了恻隐之心，那些民众都是她的信徒，她当然不希望他们死。
苏牧知道她不忍心，这些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自己又何尝忍心。
他在猜到方腊可能造反时，想过及时将其掐灭，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任。
睦州百姓在极端压迫下，早就与朝廷离心离德了。
这些人对朝廷的怨恨很深，他们加入方腊的大军后，相当于找到了组织，都想从这次造反中获得一些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