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爸爸目送罗凯铭和林雪纯乘坐的电车走出很远后，才回到医院。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林爷爷和林奶奶的对话。
林爷爷说：“淑华，我想给文企和文立两兄弟分家了。”
林奶奶叹了口气，说：“分吧，早分了早利索。你准备怎么分？”
林爷爷说：“文企在灯塔国的房子被文立给骗着卖了，咱家的房子留给文企。士多店也是用文企寄回来的钱盘下来的，等咱们出院了，就把店给盘出去，钱就给文企。
原来咱们的裁缝铺子改成了手工合作社，我想跟公家说说，直接把股份折钱退出来，这钱也给文企。
至于现在在公安那边的那些证据，总会有拿回来的那一天。等拿回来的时候，里头的首饰就都留给雪儿她妈，她妈要是不回来呢，就都给雪儿。
咱俩再用那些钱买套小房子，给文立。要是还能剩下钱呢，也留给文立。要是剩不下了，那就是文立的命了，谁让他自己瞎折腾呢。”
林奶奶眼眶含泪，用颤抖的声音问：“文立还能醒吗？昨天，昨天……”
林爷爷说：“不管他能不能醒，这个家也必须要分。
那天公安来问话的时候，我听出来了，那个美玲是拆白党的成员，现在她扒着文立，说文立也是一伙的。
说真的，只要文立活着，哪怕他不行，有咱俩在一天，也能养他一天。我是真担心他万一醒了，还是跟被美玲下了蛊一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咱们家就真的完了。
文企已经因为他们，回不去灯塔国了。他是跟咱们说他媳妇处理完他岳父的身后事就会回来，可你看他说那话的时候，是有底气的样子吗？
不能让文企妻离子散之后，再被文立拖累的连现在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他是国家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身家要清白，文立……文立算是让美玲给坑死了。”
两声叹息后，病房里有一瞬的沉默。
病房外的林爸爸心里也十分复杂，他是心疼弟弟现在的样子的，但也是真的恨弟弟对他的欺骗。
如果没有收到林小叔被炸伤，父母没钱修房子快要露宿街头的消息，他也不会冲动之下就瞒着林妈妈把家里的别墅给卖了。
如果没有那些假消息，他肯定不会冲动辞职。就算是回来，也不会这么着急，更加不会在跟林妈妈关系剑拔弩张的时候回来。
说真的，当知道一切都是假的的时候，他想把林小叔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他是真的后悔了。
当初怎么就没有再托人回来问问家里的情况呢，林小叔就算能截住他寄回来的信，也不可能认识他所有的朋友。
但千金难买早知道，这世界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
幸好，林爷爷和林奶奶他们的心不是偏的，还是能一碗水端平的。林爸爸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按照林爷爷和林奶奶的意思处理这件事情。
就在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又听到了林奶奶的声音。
林奶奶说：“我看着那个叫罗凯铭的后生挺不错的，他妈妈看着也挺和善的。听说他们还是烈士家属，这家庭成分是真不错。”
林爷爷问：“不错有什么用，咱家儿子又没离婚，你还想撮合他们不成？”
林奶奶指着罗凯铭带来的礼物，说：“我撮合他们干什么呀？听公安说，昨天给他妈单位打了好几遍电话才找上人，那肯定是个一心工作，不怎么管孩子的主。
自己孩子都不怎么管，不怎么照顾了，还能照顾咱家文企？文企就是离婚了，他们也不合适。
你看，这是那后生带来的，这两样东西不便宜，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不？”
林爷爷问：“代表什么？”
林奶奶说：“这代表他们家十有八九是他在当家做主。”
林爷爷说：“这哪有家里大人还在，就让个十几岁的后生当家做主的呀。”
林奶奶说：“你还别不信，他刚才放下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没提是他妈让他买的。
我还特意提了雪儿生活费的事情，正常后生就算是谦虚，也应该说会回去把这事告诉家里大人。
可他是怎么说的，他跟咱们一见如故，是一家人，生活费什么的都没再提。”
林爷爷说：“那说不定是北方男人好面子呢。”
林奶奶撇撇嘴，说：“他这点儿大，还不至于。”
林爷爷问：“那就算他家当家做主的人是他，这跟咱又有什么关系呀？你心里头打什么主意呀？”
林奶奶说：“我想让他和雪儿订个娃娃亲。”
“什么？”林爷爷和林爸爸同时发出疑问。
林爸爸也顾不得被父母发现偷听的事情了，直接从病房外推门而入。
林爸爸问：“姆妈，雪儿才多大呀，订什么娃娃亲。再过十年说这个都嫌早，坚决不行，我不同意。”
林奶奶说：“你以为这事情的主动权在咱们手里呢？还轮得着你不同意，人家罗家都不一定同意。”
林爸爸说：“对啊，姆妈。这娃娃亲是时代陋习，罗家是大院里的，肯定不会同意的。
您可千万别跟人家说什么有的没的的，让人家以为咱家老老小小的都不靠谱。”
林爷爷看看林爸爸，又看看林奶奶，问道：“淑华，你怎么突然想到娃娃亲上去了？”
林奶奶看了林爸爸一眼，说：“我不还是为了文企考虑吗？”
林爸爸疑惑了，这怎么给林雪纯订娃娃亲，还是为了他呢？
林爸爸问：“姆妈，您到底怎么想的？”
林奶奶说：“文立从小读书就不行，脑子不灵光，嘴也笨，也就手艺还成。
我跟你爹爹就想着把手艺都教给他，给他一个谋生糊口的本事，你这边就只能靠你自己读书努力了。
谁也没想到，他能成了今天这样。
我昨天一夜没睡，一直在想这件事情。不管这事最后怎么定性，他是被骗也好，还是同伙也好，他威胁……威胁人家，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世道，谁也保不齐会不会有翻旧账的时候。
就算是给你们分了家，你们也还是亲兄弟呀。有些关系是摘不清楚的。
小罗他们家是大院里的，京市沪市都有关系，估摸着以后也是要走这条路的。
那天他妈来医院的时候，是坐小汽车来的吧？这能坐小汽车的都得达到一定的级别才行。
要是以后真有翻旧账的那一天，文企有个这样背景的女婿，别人也不敢把文立的事情往文企那边推。
就是退一万步，文企也摘不出来了，那不还能护住雪儿吗？
你们刚才也不是没看见，雪儿有多么依赖他。咱俩还是她阿爷阿奶呢，都是昨天见得面，我还给了她那么多见面礼，也没见她那么依赖咱们呀？
那个小罗对雪儿也好。怕雪儿站着说话累，就把雪儿抱到凳子上坐。雪儿从凳子上下来的时候，他也小心翼翼的护着。一点儿也没因为他自己胳膊上还有伤就忽略雪儿。
还有刚才，他们走的时候，雪儿一个眼神，那个小罗就知道要干什么。
这要不是知道他们俩确实是昨天第一次见面，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共同生活了好多年了。
文企，你这个爹爹都没有小罗跟雪儿的默契。
这不管是从哪方面想，我都觉得这俩孩子不光挺配，还有缘分。
这不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吗。
小罗家那叫根正苗红，他今年十三了，咱要不赶紧定下来，以后还真不好抢人了。”
林爸爸不服气，说：“姆妈，我家雪儿也很优秀的好不啦。”
林爷爷说：“我觉得你姆妈说得有道理。但这事儿不能咱家主动提，还得想想怎么处理合适。”
林爸爸依然反对的说：“怎么处理都不合适。第一，我不同意。第二，人家罗家是大院里的，肯定是要摒弃所有旧社会陋习的，绝对不可能答应娃娃亲的事情，你们俩就别再想这些东西了。
我去打点热水来，给你们冲麦乳精喝。”
林爸爸拿着热水瓶离开了病房，林奶奶问林爷爷：“玉仪，你看这……”
林爷爷叹了口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吧。”
林奶奶说：“我真觉得这事儿挺好。”
林爷爷握住林奶奶的手，摇摇头，说：“咱们都管不了文立的事情，就别插手雪儿的事情了。
别到最后，俩儿子都埋怨咱们。”
病房里传出两声叹息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