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灯光昏黄，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顾登满脸疲惫，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开口道：“老陈，咱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挨个审讯了宋家庄的那些村民。你猜怎么着？那些毒品，一部分被他们自己吸了，作践自个儿身子；还有一部分，竟丧心病狂地流卖到市场里去了，也不知道坑害了多少家庭！可一追问到底是谁在牵头、谁主导这档子腌臜事儿，没一个人能答得上来，都跟商量好了似的，清一色摇头说不知道，就撂下一句‘因为有钱那就去搞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包月窝在办公室沙发一角，跷着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沙发扶手，附和道：“这宋家庄的，没一个省油的灯！他们压根儿就不是本地土着，全是各地逃窜来的逃犯，哪个身上没背着几条罪状？偷窃、强奸、嫖娼、贩毒，甚至拐卖妇女儿童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更别提还有潜逃多年的杀人犯，简直就是个犯罪窝点！”
陈北安眉头紧锁，目光幽深，像是陷入了沉思，嘴里喃喃自语：“看来这个王星慧真不是一般人物啊……”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关键事儿，抬眼看向包月，问道：“噢对了，包月，你检查过王星慧了没？她到底是真哑巴，还是装的？这事儿可含糊不得。”
包月坐直身子，双手一摊，面露难色：“老陈，这可太难检查了，贸然行动，保不准就打草惊蛇。而且宋家庄里的村民众口一词，都说从没见王星慧说过话，哪怕被人揍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她也是一声不吭，咬着牙硬扛。要不是哑巴，这得有多狠的心性、多强的忍耐力，才能做到这份儿上？可话又说回来，单凭这点，还真没法笃定她就是真哑巴，要去验证，难度可不小。”
“确实，我赞同包子月说的。”
顾登在一旁点头如捣蒜，“这年头，有些人藏得太深了，就跟那装睡的人似的，你永远也叫不醒。指不定这王星慧，心里揣着一堆算计，就等着咱们放松警惕呢。”
审讯室内，灯光惨白，照得人脸色发青。
再次面对王星慧时，陈北安心头不禁“咯噔”一下。
此刻的王星慧，全然没了上次那副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模样，好似换了个人。
她脊背挺直，眼神冰冷，仿若裹挟着霜雪，多了份让人胆寒的冷冽，唇角微微下垂，隐隐透着精明凶狠，周身散发的气场，竟让陈北安都微微一怔。
这场审讯，怕是没那么简单收场了……
狭小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刺目，气氛紧绷得好似拉满的弓弦，随时都会迸出惊人的声响。陈北安双手抱胸，靠在审讯桌旁，目光幽幽，语气随意又透着股琢磨不透的劲儿：“我们昨天可没闲着，找过庞亮了，还机缘巧合跟凡达龙凡老板见了一面。你说这凡老板，在外人眼里那是事业有成、风光无限的主儿，举手投足都该是沉稳干练的做派吧？嘿，可一见面，倒像是个毛头愣脑的愣头青，那股子精气神，真让人觉着他越活越年轻了。”
陈北安顿了顿，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王星慧，毫无要切入审讯正题的意思，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也不知咋回事，跟凡老板打交道的时候，我这心里老犯嘀咕，总隐隐约约觉着他身上有庞亮的影子。那身形、眉眼间偶尔流露的神态，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没人点明，恐怕旁人见了，笃定他俩有什么渊源。所以啊，我今儿个特地把庞亮叫了过来，让你这前女友出马，用女人的眼力，好好瞅瞅，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言罢，他抬手拍了两下巴掌，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突兀。
审讯室的门应声而开，包月带着庞亮缓缓走进来。
庞亮身形瘦削，面色略显苍白，眉眼低垂，透着股畏缩劲儿。
王星慧原本死水般沉静的眼眸，在瞧见庞亮的刹那，像是湖面被猛掷入一颗石子，泛起惊涛骇浪，眼里飞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嘴唇不自觉微微张开，喉咙滚动，似有千言万语急于脱口。
可下一秒，她像是猛地被一道无形的绳索勒住脖颈，想到自己“哑巴”的伪装身份，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紧紧抿住双唇，双手不自觉攥紧衣角。
“星……星慧……你这些年过的还好么？”
庞亮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微弱，带着几分颤抖，像是鼓足了全身勇气才挤出这几个字，眼眶也泛起微红，隐隐有泪光闪烁。
王星慧却像听到什么刺耳的噪音，眉头瞬间拧成死结，眼里的震惊瞬间被浓烈的厌恶取代，死死盯着庞亮，那目光好似要将对方灼出个窟窿。
庞亮仿若浑然不觉王星慧的敌意，依旧自顾自磕磕巴巴说着：“星慧，当年凡达龙老板还跟我说，你做的那些事情……还有，你‘老公’刘岚山还……”
话还没说完，王星慧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陡然拔高音量，怒目圆睁，嘶吼道：“你踏马放屁，你根本就不是庞亮！真正的庞亮……”
这一嗓子好似平地惊雷，震得审讯室内所有人都呆若木鸡，时间仿若瞬间凝固。
几双眼睛齐刷刷瞪向王星慧，空气里只剩她愤怒的余音嗡嗡回响。
王星慧自己也如梦初醒，脸色“唰”地变得煞白，身体微微颤抖，意识到自己苦心维持的哑巴伪装，竟在这一刻被轻易戳破，中计的懊恼与恐慌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审讯室里，气氛凝重得近乎窒息，所有人都还沉浸在王星慧那句石破天惊的怒吼之中。
就在这时，一直低垂着头、扮演着“庞亮”的身影动了。
只见“庞亮”缓缓抬起手，那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迟缓，指尖一点点触到脸侧，猛地一扯，硅胶脸套被利索地揭了下来。
灯光无情地倾泻而下，照出了顾登那张略带得意的脸。
他嘴角微微上扬，挂着计谋得逞后的浅笑，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住王星慧，似要从她这一瞬的反应里揪出所有隐藏的秘密。
顾登抬手随意理了理被脸套弄乱的头发，耸了耸肩，刻意用轻松的语调说道：“王小姐，好久不见啊，只可惜，不是以你预想的方式。”
王星慧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大脑瞬间空白，紧接着，滔天的愤怒、羞恼与崩溃如汹涌的黑色潮水，将她彻底吞没。
她的双眼瞬间瞪大，眼眶因极度的情绪冲击而泛红，眼球上甚至布满血丝，好似下一秒就要溢血而出。
双手不受控制地揪紧头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若不是身后的审讯椅支撑着，怕是早已瘫倒在地。
“你们……你们这群骗子！”
王星慧嘶吼着，嗓子已然沙哑，声音仿若被砂纸打磨过，透着无尽的绝望与不甘。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像是溺水之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她破碎的自尊与崩塌的理智，在审讯室的墙壁间来回撞击，震得人耳鼓生疼。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肆意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此刻的王星慧，全然没了之前佯装哑巴时的精明凶狠，也没了几分钟前强装镇定的倔强，只剩一个被戳穿谎言、陷入绝境的可怜女人，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兀自崩溃着、颤抖着，被无形的绝望深渊一点点拽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