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步，将机械头和机械身体连接在一起。
陈灵婴站起身，拍了拍手，然后弯腰将地上的机械头抱起来。
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到机械身体前。
陈灵婴是按照正常成年男性的身高体型制造的机械人，机械身体加上机械头和她一般高，一米七五。
陈灵婴抱着机械头，却没有马上把它放上去然后用螺丝螺母固定住。
陈灵婴心里很清楚，一旦这个机器人做完，一旦陈宜能够附身在上面，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陈灵婴向来是很谨慎的性子，她的出身给不了她太多的试错机会，她的人生，也容不得一点儿差错，所以陈灵婴总是小心再小心。
往前走一步，要推算出后头的十步，确认自己能够承受的了后面所有的苦与乐，才敢往前迈出一小步。
系统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出现的最大的意外。
它不是人类，很多时候陈灵婴并不能按照常规的思维的去推断它的想法判断它的行为。
因为陈宜是没有感情的，行事也是毫无逻辑可言的。
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在下一件事情发生前，也永远不会有先兆提醒。
陈灵婴看着眼前都机械身体，又垂下眼看了一眼手中的机械头颅。
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很乱，有几个画面闪烁的太快，陈灵婴没抓住，可是......
那些画面很陌生，却又带着熟悉感。
陈灵婴眉头微蹙，伸出手将机械头颅放在了机械身体上，
严丝合缝。
弯下腰抓了一把螺丝螺母放在口袋里，一手螺丝刀一手螺丝螺母，陈灵婴站着，一点一点将机械头颅固定在机械身体上。
陈灵婴抿着唇，很认真，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才慢慢放下手，右手还拿着螺丝刀，左手剩下的两三个螺丝螺母被她放回口袋里。
陈灵婴往后退了一步，看向眼前的机器人。
一个由她独立制作的，耗时大半年的机器人。
“陈宜。”
【宿主，我在。】
伴随着电子音一同响起的是在一瞬间变大声的电流声。
陈灵婴看着眼前的机器人，眨了下眼睛，“身体做好了，你要试试吗？”
【我可以吗?】
陈宜觉得自己应该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可是它自我巡视修检了好几遍，也没找到系统程序故障。
系统是比智机人更高一级的存在。
其根本原因就是系统没有身体，不受外在因素，包括躯体、能源的影响。
在未来世界，如果有一个系统说它想要一个身体，心甘情愿被一个躯体束缚住，一定会被认为是系统程序中了病毒，而后进行修检或者毁灭。
“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为你而做的啊，陈宜。”
陈灵婴脸上带着笑，眉是弯的，眼睛也笑眯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偏偏就是眼底毫无笑意，反而泛着冷。
陈灵婴没有听到陈宜的回答，那道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可是她同样也没有听到电流声。
到底有多久呢？
上一次陈灵婴脑海中没有电流声的时候，还是在丑国，她受制于人，陈宜附身在医生史密斯的身上。
这会儿陈灵婴的眼底才真正出现了一点细碎的笑意。
原来脑海中不再有那道烦人的，嘈杂的，连绵不断她如何也摆脱不了的电流声，会是这样一件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
陈灵婴微微仰起脸，看着面前的机器人，看着它慢慢的，带着试探的，伸出了右手。
动作有些僵硬，不知道是这具身体的关节不算特别灵活的缘故，还是因为身体里的存在还不熟悉这具身体。
然后又伸出了左手。
接着是右脚，左脚。
它往前走了一步。
又走了一步。
原本陈灵婴和机器人的距离就只有三步，这一走，二人之间就剩下了一步的距离。
【宿......主.....】
陈灵婴抬眼，脸上是满意的笑，她任由那只机械右手缓缓抬起，又慢慢朝她伸过来，而后在眼前一寸停住。
陈灵婴不动，也不躲，只是一双眼看过去，问它要做什么？
它要做什么？
陈宜要做什么？
它也不知道。
电流声越来越大，陈灵婴却听不见。
她微微垂下眼，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很淡，却像一把重锤直直敲在系统的核心程序上。
从此破碎。
【宿......主......】
“我在。”
那只机械右手又往前伸了一点，然后，触碰到了陈灵婴的脸。
冰冷的金属机器，温热的人类躯体。
眼睫颤了颤，陈灵婴抬手反握住那只机械右手，“陈宜，你在做什么呢？”
你在做什么呢？
你感受到人类的温度了吗？
人类的柔软，和情感?
你能感觉到吗？
陈灵婴可没有给这具机器人加上感知系统。
【我......】
陈灵婴的笑容越来越深，她眯着眼睛，左手拉着那只机械右手缓缓从自己的脸上移开，
“有点脏。”
我恶心。
面前的机器人像是一瞬间活了过来，陈灵婴甚至没来得及握住，那只机械右手就缩了回去。
“不过机器，好像也不能洗，只能用布擦一擦。”
陈灵婴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然后就看见陈宜控制着机器人转了身子往右边走，一开始走的很慢，很僵硬，后来走的越来越快，然后拿起了桌上的干净的，陈灵婴之前一直用来擦拭零部件的毛巾。
一下，一下，慢慢擦着自己的右手。
擦完右手后将毛巾放下，却没转过身走过来，不知道又“想”了些什么，右手拿起毛巾又把左手擦了一遍。
会举一反三了啊。
陈灵婴看着陈宜的举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相比起动作笨拙带着一种执拗的认真的陈宜，陈灵婴在某些时候更像是一个机器人。
擦干净了右手，也擦干净了左手，陈宜拿着毛巾转过身看向陈灵婴，
【宿主，其他地方，也要擦吗？】
“为什么要擦?”陈灵婴不答反问。
陈宜，你为什么要擦呢？
干净和肮脏，对系统来说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