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有什么用?这要看陈灵婴喜不喜欢，谁会天天陪着一个幼稚鬼呢？”
王贞仪“哼”了一声抬着下巴眼睛往下垂，看着昭昭，
“她也需要自己的生活！”
昭昭显然是气急了，顾不得坐在一旁的陈灵婴，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贞仪，
“我和小昭昭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说！”
陈灵婴就在旁边撑着下巴看着她们吵架，两个幼稚鬼的吵架一旦她也加入了，性质就会发生变化。
灵体不会累不会口渴，智机人也一样。
不知道吵了多久，二人终于停下。
昭昭的眼睛有些红，委屈巴巴地看向陈灵婴，一个字没说，但是陈灵婴看懂了它的意思。
它需要帮助。
可是......
飘在半空中的王贞仪慢悠悠地伸出自己的手，然后右手摸了摸左手的中指。
在几个月前那里还缺了一截。
“某些人啊，说不过别人就又要开始寻求外援了。”
王贞仪说着吹了吹自己手指上不存在的尘埃，眼睛轻佻地看了一眼昭昭，阴阳怪气的。
昭昭气的双颊鼓起像一只河豚，
“你再这样，我就不帮你了！”
“不帮就不帮，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稀罕你帮我！”
王贞仪话音刚落，陈灵婴有些讶异地一挑眉。
帮?
昭昭要帮王贞仪什么？
陈灵婴这样想也就这样问出了口。
昭昭撅着嘴，扭扭捏捏的，好半天才在陈灵婴期待的目光里开了口，
“就是，把她的脚咬断。”
陈灵婴愣住。
刚刚还飘在半空中的王贞仪这会儿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裙摆很长盖住了脚。
陈灵婴很难说清楚王贞仪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欣喜更多的却是忧愁，有期待，可期待的背后藏着的极度害怕失败的恐惧。
“把她的脚咬断?”陈灵婴重复了一遍昭昭的话。
“对啊，把她的脚咬断！”
昭昭说着还做了一个咬牙的动作，两排小白牙呲着，不容忽视。
还不等陈灵婴问为什么，坐在椅子上的王贞仪先开了口，
“其实也没什么。”
王贞仪拉了拉自己的裙子，露出脚来。
陈灵婴下意识就看了过去，脚很小很小，却不是正常的小。
足背不正常的高高隆起，脚尖尖的不像话，脚面却很小很细。
缠足。
陈灵婴从前在书上看到过只言片语，南唐时期，后主李煜为他的宠妃窅娘造了一个六英尺高的大莲花，将脚缠成了月牙的窅娘在莲花高台上跳舞。
而这一“美景”引起了宫女和其他嫔妃的羡慕,她们纷纷效仿。
缠足之风在宫中盛行，后来又传到民间。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缠足也仅仅是将脚裹得紧了些，就像现代芭蕾舞者的的舞鞋。
后来到了南北宋时期，缠足之风愈加盛行，被束缚后细长的脚穿上翘头履更具有美感。
大周时期并没有明令禁止缠足，不过因为其特殊的地理原因，缠足人数并不算多，多数在贵族家妓和舞馆乐坊之中流传。
后来......
陈灵婴看向王贞仪，她低垂着头，陈灵婴看不见她的脸，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明代，缠足之风流行时期，最开始是和宋一般的纤细，窄瘦且上翘的裹足样式，到了后期慢慢发展成了向下裹足将其变成所谓的三寸金莲的缠法。
明代女子裹足一度成为社会地位、贵贱等级的标志。
而裹足的样式与时间、地点、身份息息相关。
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中曾言，“明时浙东丐户 ，男不许读书，女不许裹足，自相配偶，不与良民通婚姻。”
意思就是女子裹足与男子读书一样重要，成为进入上层社会的必要条件，高贵妇人才可以裹足。
包括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也提到了“向闻今禁掖中， 凡被选之女一登籍入内，即解去足纨，别作宫样，盖取便御前奔趋无颠蹶之患，全与民间初制不侔。”
后来此女子双足残疾。
陈灵婴看着王贞仪的脚，三寸金莲，是最最痛苦的向下攀折活生生将脚骨掰断，然后装进那一双小鞋子里。
陈灵婴忽而又想起来很早以前她在购物软件上看到的，和古朝服饰搭配在一起穿着的翘头弓鞋。
这个世界的这些能够自由选择服饰的女孩并不知道，现代的翘头弓鞋翘头部分装着的是海绵是硅胶是做成尖头形状的硬物，而在百年前，翘头的部分里是活生生的肉和骨头。
狸红软鞋三寸整。
这三寸究竟是美在了哪里？
“我六七岁的时候就裹了脚，刚开始是疼的，不过后来也就好了。”
王贞仪轻笑一声，眼睛看着自己的脚，
“只是我没有想到，死了之后我会依旧还是这样的小脚。”
陈灵婴看着王贞仪，只是刚开始有点疼吗？
活生生用布缠住，脚心抹了特质的能够让肉腐烂的药物，怎么会只是刚开始有点疼呢？
走路怎么办呢？
想出去看看世界怎么办呢？
一辈子困在宅院里头，想离开怎么办呢？
“都说人来去赤条条，来的时候身无一物死的时候也该什么都不带走地去死。”
王贞仪摇摇头，笑容满是苦涩，
“我来的时候好端端清白一个人，为什么走的时候要带着这样一双脚离开?”
王贞仪想不明白。
不明白年幼的自己为什么要被抓住，双脚被缠住，躺在床上发了几天的烧，疼得下不了地走不了路。
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对她说你的脚真好看，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像男子一样骑马，更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就连她差点也要以为所有人都该这样了。
尊贵的高门贵女就该缠足，男子就该捧着女子的脚叹一声三寸金莲之美。
陈灵婴移开了目光，她不敢再看王贞仪的脚，即便哪里有一双精美的绣鞋在遮挡。
遮挡住底下的丑陋。
丑陋的脚，丑陋的封建糟粕，丑陋的对女性的压迫，丑陋的阶级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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