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狭窄潮湿的地下室里，奥利弗擦干净一扇小窗，扑面而来的灰尘让他呛咳了一阵。
这扇小窗只高出路面一小截，下大雨的时候，他还得担心水会不会淹进来。
这已经是他能租到的最划算的住处。
不过很快，这种生活应该就能结束了，他想。
他挪动有些不便的身体，将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清理干净，然后把因为潮湿而变得有些柔软的画纸和画布摊开慢慢晾干。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拿出一幅用劣质颜料画的画像，上面画着如同黄昏落日般流着血泪的眼瞳，然后对着这幅画像开始低声喃喃祷告：
“伟大的无序之主，混乱的象征，一切灾厄之源，祈求您庇护您忠诚的信徒……”
按照那位塞缪尔执事大人所说的那样，奥利弗严格按照流程进行了每个祷告步骤，这才开始吃早饭——
昨晚吃剩下的小半块黑面包，掺了麸质和木屑的那种，幸运的话还能吃到一点沙石。
这种面包就算是在黑面包里面，也算是最低档次的了。
奥利弗的画技是跟父亲学的，自小练了很多年，虽然天赋不高，但也能说一句功底不错。
他的父亲同样是个流浪画家，只能赚到一些微薄的金钱，没有固定的工作。
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自己的画能够像一些着名画师一样，幸运的得到一些贵族老爷或富商的赏识，然后名利与财富纷至沓来。
然而疯疯癫癫的做了一辈子的梦，直到死时，也没有达成这个愿望。
奥利弗一直都认为他不是个好父亲。
不然不会在临死之前拉着儿子的手，睁大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儿子，要儿子发誓一定要成为一个出名的画家，否则死不瞑目。
真的爱自己的儿子，就不应该逼迫他走自己悲惨了一辈子的路，而是劝他找另一条出路。
至于母亲，奥利弗不记得她的样子，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他只能评价说她是幸运和聪明的。
他不知道父亲用了怎样的花言巧语，才骗得母亲嫁过父亲并生下了自己。
他听见以前的街坊邻居说，母亲在他一岁的时候，见父亲实在没什么前途，家里也穷的不成样子，扔下他们，转而跟着一位进城的手艺人跑了。
父亲自此之后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拿画笔的手也一日不如一日，日子过得更加艰难，好在他还有教奥利弗这么一个谋生的手艺，两人勉强活了下来。
在为了给父亲治病而卖掉了唯一的住处之后，奥利弗不想沦落街头流浪的话，只能租房，而且颜料和画具是他的谋生工具，不能随便的放在街头。
奥利弗倒是想过凭借还算不错的画技去应聘一个固定的工作，可是有他这个技术的人真的不算少，想要能得到一份好工作没有熟人介绍可不行，光在大街上画画，只能靠运气吃饭。
有时候他会卖出一些素描和一两幅油画，勉强把成本赚回来，有时候还能接几个周围商铺的订单，画些商品宣传的画报。
赚来的钱大部分用于付了这间地下室的房租和积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一旦生病，带来的医药费可是十分昂贵的。
奥利弗一直坚持着画画，一方面这是他仅有的维生技能，另一方面，不知是父亲的遗愿，还是他也自己也希望和父亲所盼望的那样，能有个有钱人看中他的画作，千金一掷，自己就能过上往日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但幻想只是幻想而已，奥利弗有时候看着自己的画，都不敢评价说那是非常好的画作。
有时候他灵感一现画下来的“大作”，完成之后自豪不已，过段时间再看，反而觉得自己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自此以后真的明白了，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画家。
可他还是坚持画着，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奥利弗深信遇到塞缪尔是一个命运转变的契机。
他是在街上遇到的对方，擦肩而过之时，偶然瞄到对方的眼睛少见的红瞳，兴至而起，忍不住跟上对方，想给对方画个肖像。
虽然后面差点被杀……
但至少他抓住了机会。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他一直处于隐隐的焦躁之中，不知道自己理由能不能让对方信服。
“我可没有骗，我是真诚的愿意信奉无序之主，我是想要画出更成功的画作……”
他看着按照那位塞缪尔先生给自己看的圣徽图案而画出的画像，无声的呢喃自语。
今天，就是出结果的时间了。
不知等了多久，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没等他回过神，一封信就从门缝里被塞了进来。
奥利弗连忙扑过去捡起信打开门，但门外空无一人。
他只好重新关上门，看着这封雪白的信封，这是市面上比较优质的纸张，绝不是那些用来印刷报纸和传单的纸张能比的。
他将其小心的拆开，抽出信纸展开。
上面第一行居中大写的就是他的名字，得益于父亲的教导和他自己自学，字和算术都会一点，自己的名字更是熟悉无比。
第二行则是画了一个月亮和时针指向八点的时钟图案，并用文字写明了具体时间：今天晚上八点。
第三行只是画了一个附近一个标志性的地点，并用文字写明了。
很显然这么一套图与文字的结合是担心他是文盲看不懂。
奥利弗松了一口气，心里放心了些，这样说明对方是乐意自己的加入，虽然画有点丑。
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他已经开始期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