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别乱说话。什么叫帮一一甩了小川？”
沈黎川的外婆，程十鸢的母亲——孟依棠女士优雅地瞪了自家这个思维跳脱的女儿一眼，慢悠悠地说道：“你的爱情观，我可不赞同，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动不动就直接想着换个人，何况人家俩人不是好着呢嘛？你自己一直换男朋友也就算了，可别把一一带坏了！”
“是是是，孟教授。”程十鸢粲然一笑，亲昵地挽住了孟依棠的胳膊，“我这不是活跃下气氛嘛！”
有了这个小插曲，手术室前众人的心情的确是稍微缓和了一些。
手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年迈的长辈们，在小辈们的劝说下去往了休息室，而小辈们则是依旧守在手术室前。
……
苏堇一朝前走了一段路，才看见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的沈星晚。
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鹿，完全没有了往日里元气少女的模样。
苏堇一眸光微敛，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想给她传递一丝力量。
“一一，”沈星晚的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声音也有些嘶哑，“我这些天一直做梦，梦境也是同一个……”
沈星晚的话没有说完，但即使她不说，苏堇一也清楚，她这次的确是被吓到了，这梦境也无非就是沈黎川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牺牲的画面。
“别多想了，只是梦而已。现在，他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苏堇一轻轻拍了拍沈星晚的肩膀，轻声说道。
“我真的很害怕死亡。”沈星晚抬起一只手，有些无力地遮住了自己通红的双眼，“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那时，爷爷安慰我说，妈妈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如果我看到星星在闪烁，那就是妈妈在朝我眨眼睛。”
“我信了爷爷的话，每天晚上都会搬个小凳子坐在大院里的那棵大榕树下，盼着妈妈对我眨眼睛。”沈星晚轻轻一笑，“而且，我还会把学校发生的各种各样的故事讲给天上的星星听，好像妈妈就能听见一样。”
“可是，后来，天上的星星好像越来越少了。”沈星晚睫毛轻颤，“但是这不对啊，因为大伯和我之前的好朋友小萱不是也变成星星了吗？星星应该变多才对。为此我哭了好久，直到哥哥在我的房间里装了一盏全屋覆盖的星空灯。那星空真的好漂亮，我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跟妈妈、大伯，还有小萱讲悄悄话。”
“再后来，我长大了。”沈星晚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人死了之后是不会变成星星的。妈妈没有变成星星，大伯没有变成星星，小萱，也没有变成星星。人死了，就是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就连曾经的痕迹也会慢慢被淡化。”
苏堇一微微一怔，眸中染上了几分心疼的神色。
是啊，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能变成星星呢？
“知道哥哥要去入伍的时候，我哭了一个多月，还把他的衣服、身份证和其他许多东西藏了起来，希望他不要去。”沈星晚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很幼稚吧？但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哥哥要是也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后来啊，我又长大了一点，才慢慢能理解他为什么非要去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沈星晚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但在我心里，还是很害怕。哥哥这次是平安回来了，可是下次呢？下下次呢？我有时候就会想，他要只是我一个人的哥哥就好了……”
“小晚，”话题太过沉重，苏堇一敛了敛眸，“你的哥哥很优秀，他有着极强的理想和信念。在他心里，人民和国家很重要，但是，你和其他的家人也同样的重要。不要太过担心了，相信他会保护好自己的。毕竟，他知道，家里永远有人在等他。”
“嗯。”沈星晚的声音依旧有些哽咽，但整个人却是冷静了下来，“哥哥很厉害，肯定能保护好自己的。”
“还有，”苏堇一仰头看向窗外，声音很轻，“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人死以后，其实是会变成星星的。”
“什么？”沈星晚侧眸望向苏堇一，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话像是从一个科学工作者的口中说出来的吗？
“生物课上学过的吧？人体是以碳元素为基本团和架构组成的，而碳元素又来自于恒星内部的核聚变。”苏堇一微微一笑，“所以，从宇宙层面来看，地球上每个人体内的原子，都来自于某颗遥远而又古老的恒星。我们，生于星辰，死后，自然也会归于星辰。”
我们，就是星辰。
“啊？”沈星晚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思考，“……好像有点浪漫，这个说法。”
“有些曾经陪伴过我们的人，虽然不在了，但只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记得他，他就不算真的离开了。”苏堇一轻轻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了乐乐的模样。
那个曾经在航空日志上写下“我来过，我很乖”的孩子，他变成星星了吗？
“嗯。”沈星晚像是明白了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
……
*
众望所归，沈黎川的手术进行地非常成功，再有大约一周的时间，他就可以出院在家休养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部里给了他近四个月的假期，却同时又给他发布了一些不用出外勤的其他任务。
用江启然的话来说，意思就是这假放了个寂寞，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不过，好歹也是能待在家里，就不用担心骨折恢复的问题了。
由于在云止高原耽误了一个月的时间，回到J城后，苏堇一甚至没来得及再看一眼这学期的重点，就参加了学年期末测试。
接踵而至的，还有星辰一号的前期规划，和航天科工给她发布的一些小任务。
再加上航一科技的年终总结，苏堇一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去医院探望沈黎川，也不得不带着个笔记本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