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突然的枪声穿透雨幕，惊得夜色骤然收紧。
车里的红喜惊了一跳，趴在方向盘上，神经绷紧地缩着脑袋，警惕地扫视了外围一圈。
雨势越来越大，那片光区愈来愈朦胧，加上整个码头在枪响后停止了作业，人声响动就变得更加明显。
“糟了！先生一定是被发现了！”红喜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十指紧扣着方向盘，是去是留犹豫不定，刚刚就不该妥协留在车里，应该寸步不离先生才对，他现在追悔莫及。
一方面，他不能忤逆先生的意思，另一方面，他也不能弃之不顾。
眼下危机临近，码头传出枪声很快会引来警方的人，警方赶来虽能震慑罪犯，就怕在此之前，罪犯们先清理了现场，先生就更加吉凶难料了。
偏偏手机突然没了信号，联系不上自家先生，也不知道一小时前发的信息连先生收到了没有。
艰难抉择之际，车后视镜里闪了闪光，后边几辆车正在逼近，红喜迅速趴低，将自己隐藏起来，寒意却顺着脊背爬上了脑门。
惊险时刻，真没自己想的那么镇定。
直到车进入码头，远离视线了，他才缓缓钻出脑袋，脑门已经沁满了细汗。
谁知，车门咔哒一声，钻上来一个人影。
红喜脑子一嗡，下意识就举了枪，待看清来人时，他差点喜极而泣。
“先生！您终于回来了！没事吧？”红喜迅速收起了枪。
红官脱下湿重的外套，催促开车：“快走，万家来人了，码头很快就会被围起来。”
再不走准会被逮到。
红喜来不及细问了，紧忙调整坐姿发动汽车，调转头时，后边亮起了一片光。
“先生！他们追上来了！”
发生意外状况，码头会全部戒备起来，车子一发动就知道了。
红官面色发沉，扭头看着后面追来的三辆车，果断就要跟红喜调换位置。
安全带一系上，车子就奔出了码头，他们没有进闸，码头拦截不到，但可以在半途拦截，所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该区域。
雨夜开车并不顺畅，转弯就容易打滑，不只是他们，后边的车也因为打滑而发出尖鸣。
红官发梢还湿着，每一次推拉变速杆都能甩落水珠，已经分不清是汗是雨，就都顺着脸颊淌下。
飞速的车子算不上稳，红喜在副驾驶摇摇晃晃，手机紧捏在手中，时不时回头看后边车子的情况。
“先生，我已经给连先生发了信息，但是这里的信号好像被屏蔽了，根本发不出。”红喜老实交代。
这在红官意料之中，万家搞这个动静，底下那么多人，不可能保证每个人都忠诚，防止有人背叛，指定会做好信号屏蔽。
车子离开码头地段，红官提醒了句：“你现在可以试试看。”
手机信号果然瞬间恢复，但也意味着后头追来的人要耍狠了。
红喜还没来得及查看信息情况，就被射穿后视镜子弹惊得一抖，手机掉落了车座底部。
“低头！”红官吼出一声，第一时间就开启了双闪。
他的车没有防弹功能，不能跟对方僵持，也不能被对方咬住，在车身落了几个弹孔后，他迅速调低姿态，身体避开车窗玻璃直射区域，并急加速拉开距离。
油门踩到底，心跳跟着提速，忽然又急刹车，紧接着大幅摆动方向盘，扰乱对方的射击角度和节奏。
红喜脑袋撞了几次之后，终于摸到了手机，身体贴着座椅，打开了手机。
“先生！联、联系上、上了……呕~”
红官突然变道，让红喜差点就吐了出来。
车子随机变道，配合加减速，外加双闪及突然闭灯，一整套操作下来，让追击的车辆和射手难以捕捉规律。
好在他所选的路，几乎没什么往来车辆，这就足够他发挥而不会造成误伤。
红官屏着呼吸，下颌绷得紧紧，对方气急败坏不管不顾一通扫射，也总能挨上枪子，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但他也真不能将车开到红宅去。
蜷在副驾座下的红喜见先生没有回应，就忍着不适，将位置发送了出去。
下一秒，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喂喂连先生……”红喜激动的话钻进了红官的耳中，这让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些。
能接到连古的电话，证明北城那边应该没有出什么意外。
“我、我们现在在……”
“看到的有三辆……是黑色……”
红喜的话被呼啸的风声和枪声冲击得断断续续，红官无暇他顾，尤其是在车窗碎裂之后，便专注于生存策略。
直到红喜突然靠近焦灼地喊了他一声，“先生按喇叭！不要停！”
红官这回听到了，什么都没问，下意识就照做。
大雨滂沱，枪声似乎比闷雷更钝，但长按的鸣笛却变成尖锐的啸叫，成为最佳求救信号。
红喜的通话还在继续，保持向电话那头汇报最新状况。
雨刷左右摆动，轮胎碾过积水，雨水飞进车窗，如弹珠打在身上，又痛又麻。
鼓点般的心跳与引擎声共振，红官指尖痉挛着，手臂有些发僵，被雨淋湿的衣服紧贴着前胸后背，仿佛在拼命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喇叭的余震在颅骨里回荡，先前车祸的景象再次钻进脑海，惨烈的画面、四肢的幻痛、粗重的喘息……绞成一根铁丝，勒进了喉咙，沾了腥甜的血腥气。
直到腥味呛喉，他恍然清醒，却不知自己何时已经咬破了嘴唇。
手臂被紧紧抓住一瞬，他才恢复了痛觉。
“先生！！”红喜紧张的声音变了调，“不要变道！直接进隧道！连先生说的！”
话音刚落，砰——
挡风玻璃被一颗子弹穿透，即刻出现蜿蜒裂痕，堪堪就在他们中间，要是再来一发，这块玻璃定会支离破碎。
劈头盖脸的雨珠没有砸来，车子已经冲进了隧道。
幽长的隧道尽头出现两团模糊光晕，而且越来越近。
红官眉头皱得死死，太阳穴凸凸跳着，空出一只手来就要持枪迎面射击。
“别！那是连先生！”红喜匆忙发声拦截。
红官微微睁大了双眼，心脏被攥紧之后又猛然松开。
光点愈来愈亮，他并没有放缓速度，直到靠近才发现迎面的车不止一辆，都只在原地候着，而且他们以打开的车门做掩体，持枪戒备正等着猎物靠近。
红官深吸一口气，从他们身侧穿过，目光掠过几人，却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
冲出隧道时，后边响起了一片枪声，像刺耳的悲鸣在耳朵里炸开。
隧道口被弯道吞噬后，世界变得安静许多。
红官的车速才降了下来，实际上车也损耗严重，快撑不住了。
“刚刚……你有看到连先生吗？”红官抿了下破损的嘴唇，声音沙哑低沉。
红喜长长呼了口气，“没有啊，连先生在这儿呢。”他指着还在通话的手机，并打开了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