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回到老家，那种临近年关的年味儿就浓烈起来。
街头小巷，全挂起了红灯笼，老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袄，手里端着炭火炉子在门前屋檐下晒太阳，慈祥的皱纹遍布他们满脸。
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孩们在跳绳踢毽子，蹦蹦跳跳的拍着手，那些童年的游戏，是纪挽眉小时候也玩过的。
大人骑着自行车穿梭在窄窄的巷子里，清脆的铃声叮当响，自行车的后篮子里，装着新鲜的菜和肉。
大家都在为新的一年到来，而感到发自内心的期待和喜悦。
小地方的人幸福感很容易提高，欢声笑语，满足当下。
纪挽眉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是喜欢宁静和谐的小城镇。
在大城市里，机会确实很多，但正因为利益和机遇交织在一起的大环境，让人心变得更复杂，看到人性丑陋一面的机会也相对的更多。
重活两世，纪挽眉渐渐找到人生在世的真谛和意义。
那就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完一生，就是幸福的。
回到大院，纪挽眉意外地发现她爸爸没在家，门也是锁着的。
她提前一天就给她爸打过电话，说她会坐今天上午的大巴车回来，她爸怎么今天却不在家呢？
纪挽眉想，或许是厂里面有什么事，纪兴国去处理了。
好在纪挽眉自己也有家里的钥匙，她把门打开，见院子里什么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外的晾衣杆上，还晾着沙发罩子，一看就是昨天才洗的。
进了屋，纪挽眉把东西放下，在客厅转了一圈，回屋子去。
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冬天的厚款。
应该也是纪兴国晓得她要回来了，特意换上的。
纪挽眉笑了笑，把行李箱打开，把带回来的夏天的衣裳，都放回衣柜里，下学期开学，就不打算带去了。
等到时候五一节放假，再回来拿。
她在屋子里收拾了一会儿，才听到声音从院子外头传来。
是纪兴国在和人说话。
纪挽眉从房间里出去，看见纪兴国手里提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大白鹅，从外头走回来。
一见到纪挽眉，纪兴国就高兴起来：“眉眉，你怎么自己先回来了！你看爸带了什么回来？两只大白鹅，在你王爷爷家买的，晚上爸给你烧铁锅炖大鹅。”
纪挽眉看到那两只大鹅还在扑棱翅膀：“爸，你怎么不在菜市场杀了回来，在家里杀多麻烦啊。”
纪兴国笑呵呵道：“没事，爸来弄，你负责吃就行了。”
纪挽眉过去，帮她爸爸接过手里的菜：“爸，你今天不是休息嘛？”
“是休息，不过厂里临时又有点事，机器出了点故障，老曹也找不到问题在哪儿，只得叫我过去看看。”纪兴国一边道，一边往屋里走。
谁能想到，纪兴国当年也是工程技术专业出身。
他把两只大白鹅的脚丫子，用稻草给捆了起来，扔在院子里，让它们自己扑棱，和纪挽眉走进客厅。
“坐的大巴车回来？累了吧，这回放假放多久啊？”
“寒假一个月嘛，刚好能在家陪您过个年。”纪挽眉看了她爸几眼，“爸，我怎么感觉您两个月不见，您清涧了许多，您自己在家，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呢？我上回给你买的那些补品，你吃了没有啊？”
“哎呀吃了吃了，你说我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年人，一个人能吃的了多少？晚上吃多了，还得出去溜达消食。身体不比年轻的时候了。”纪兴国满不在乎地道，“前不久我们厂里来的体检医生，都说老杨他们几个已经胆固醇超标，容易得脂肪肝呢。”
提起杨副厂长，纪挽眉没什么好表情：“他整天带着外销部的那帮人公费吃喝，大鱼大肉什么没吃到，能不得脂肪肝吗。我看他是活该。”
纪兴国说：“你放心，爸现在培养了两个外销科的年轻干部起来，老杨在话语权，已经没有之前大了。再一个，上次厂里的领导班子开会，我把出入库的签字流程完善了一下，外销科现在，不管是出入库还是提货，需要几个部门同时签字。”
“每一个签字，都确认责任到具体的人身上，他们下面的人，也就不敢浑水摸鱼了。”纪兴国谈起厂里的事，神色也正严肃起来。
“那那个杨志平，最近可还老实？”纪挽眉本不想提起这个人。
只是杨家父子一日还待在厂子里，她就需要时刻提醒父亲警惕提防他们。
纪兴国微微皱眉：“这个杨志平……”
纪兴国像是不知道如何精确评价，锁着眉头道：“这个人确实圆滑精明，嘴皮子很会说，给厂里拉了几笔外地的订单。说他特别有能力吧，最多也就如此了。说他一点也没有能力吧，在外头跟人还吃得挺开。”
说道这里，纪兴国一阵庆幸，当初还好没有让女儿和杨志平订婚。
若是早知道他是这样一副德行，纪兴国绝对不会有那种想法。
幸好女儿自己拒绝了他。纪兴国想，还是女儿自己的眼光好。
纪挽眉某种带着一抹不易觉察的冷意，眼底微凉。
两辈子，杨志平都是靠着一张能说会骗的嘴皮子，骗过了好多人。
“爸，杨志平这个人，其实没什么真才学问。而且此人野心极大，把他放在厂子里，早晚是个祸害。”纪挽眉道对纪兴国道，“您干脆找个借口，把他从厂子里调出去算了。”
杨昌华作为副厂长，他的职位任命，需要上面市委领导的批令，这不是纪兴国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
但是杨志平，他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外销员，若是让他在厂里成气候了，难免重蹈覆辙。
纪兴国却可以用他厂长的权力，把杨志平调派出去，不让他参与厂里的运作。
等到过两年，纪挽眉等的那个外商出现了，她拿到杨昌华贪污受贿的证据，就能将他们父子连根拔除。
纪兴国沉吟：“上回他那档子破事，在厂里闹得沸沸扬扬，但也是他个人生活的作风问题，他在工作上并没有犯错，我若是找借口把他调派出去，老杨无论如何也会阻止的。”
纪兴国和杨昌华，虽然一个是厂长，一个是副厂长，但俩人同样在厂子里干了二十年，都有自己的人脉根基。
尤其杨昌华的人缘还不差，又管理外销科多年，不仅是厂里的合作商，还有市里的领导，也都愿意卖他几分面子。
杨昌华若真的撕破脸决定和纪兴国闹翻了，纪兴国也不一定能完全站得了上风。
这事还不太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