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昏暗的灯光充斥着屋内，比起处处黑暗，这点微不足道的微光倒像是萤火之辉。
桌案前，秦夜抚了抚额头，有些头痛。
下午，有了三千营的加入，正面势如破竹，一举推进了十里地，斩杀上万赵军。
此乃大功。
可秦夜却高兴不起来。
握着笔，想在地图上落笔，却不知该进该退。
从阴谋论的角度来看，庞煖正面败得太快了，有点请君入瓮的嫌疑。
如此猜测的原因，自然是三千营过于深入了，攻击太过顺利，已经快要与五军营脱离。
且半个时辰前传来消息，五军营左右掖军的压力骤增。
赵军增兵了！
结合种种来看，庞煖似乎把正面的军队抽调了一部分，用以攻击五军营左右掖。
哒哒。
高跟鞋踩踏地板的清脆声，响彻在秦夜耳边，提醒着他，大司命进来了。
无他，胡玉不穿高跟鞋。
然，他现在毫无心思，苦思冥想，也想不到庞煖的目的。
因为就算庞煖把正面的军队抽调来打他的左右两面，也不可能。
庞煖没有足够的兵力和实力吃下他这四万精锐！
突兀的，一件黑绒大衣披在了背后。
紧接着，太阳穴传来一股温热之感，传来一股舒心之感，清神醒脑。
“发生了何事？我看你很忧心。”
秦夜微微侧目，看向大司命那张脸，有些狐疑。
这女人有这么贴心，转性了？
定了定神，秦夜点了点头，语气商量的笑道：“对啊，我现在很烦躁，所以你今晚能不能在上面？”
大司命的面容瞬间冷冽了下来，手中的动作微微用力，不再温柔。
亏自己见他如此忧愁，好心帮他舒缓神情。
可这货下一刻说的话令她瞬间绷不住了。
......
夜深人静。
秦夜的布阵极为有讲究，按照起初的部署，并没有冒然的突进，而是将整支军队围成了一个铁桶，层层突进。
三千营在前面进攻，五军营于两侧攻打庞煖两翼，顺便护住了中军的左右两侧。
中军的后方，则是武城。
可以说，秦夜的大营现在安全得很。
夜黑风高，乌云蔽天，月光不能透进来，阴沉的环境和气氛，仿佛要发生不好的事。
轰隆轰隆！
震耳的炮轰声响彻在夜晚，惊醒了大营的人，从上俯瞰，可以看到平原上不断在爆炸，火光冲天。
值守的亲卫瞬间变了脸色。
下一刻，两名亲卫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下意识的翻了个身，离开了大帐周边。
轰！
大帐被炸毁，尘土飞扬。
“侯爷！”
两名亲卫惊怒不定。
还未等他们进入其中，一道道破空声响起，继而爆炸四起，覆盖了整个中军大营。
轰炸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停歇了。
下一刻。
被炸毁的大帐中，秦夜赤着上身，抱着大司命出现在了旷野上，一脸惊怒的喝道：“神机营这帮人的脑子被吃了不成！”
胡玉也从大帐内迅速出来，俏脸微变。
“侯爷，不好了！”
亲卫长身披盔甲，火急火燎的冲来。
“什么情况？！”
秦夜脸色难看的放下大司命。质问道。
“左前方杀来了一支赵骑，人数初步判断在两万左右。”
“他们极其熟知我军部署，从薄弱一环撕开了一道口子，杀了进来，神机营被端了。”
亲卫长喘着粗气，拱手道。
“情报怎么搞的，不是只有庞煖的十万人吗，这两万铁骑怎么回事！”
秦夜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怒声道。
大司命看着秦夜血肉模糊的后背，想到了方才秦夜把她护在身下，美眸颤了颤，轻咬着唇瓣。
“还有，赵军怎会知晓我军部署！”
闻听神机营被端了，秦夜怒气蹭蹭上窜。
神机营被端，两万骑兵只需一刻钟便能杀到他这里来，形势岌岌可危。
也幸好他将神机营分成了两部分，否则这一次损失可就大了。
亲卫长低头不言。
秦夜沉声道：“中军还剩多少人？”
“末将聚拢了不到五千人马，军队都被冲散了。”
亲卫长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脸上染着血与冷汗。
“三千营情况如何，五军营呢？”
秦夜继续追问，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
“五军营被缠住，正在血战，一时下不来，三千营执行侯爷的命令，尚未有消息传回。”
亲卫长单膝下跪，拱手劝道：“还请侯爷立刻召回三千营，护卫中军！”
现如今的情况，只有合并三千营，方才有一线生机。
否则以中军不剩五千的兵力，根本挡不住赵军两万铁骑。
秦夜握紧了拳头，磨牙道：“神机营掩护，集结剩下人马，随我迎敌。”
“侯爷不可，此时我军兵力不足，冒然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亲卫长连忙跟上，拦在秦夜前面，阻止道。
秦夜紧了紧手臂，道：“三千营不能退，一但他们与我合并，我们将两面受敌，且五军营还会受牵连。”
“传令，中军接敌，此战不许有一个人活着退出战斗。”
他已经管不上自己的部署赵军为何会知晓得一清二楚，此番前线部队全被缠住，赵军冲进来端了神机营一部，无疑印证了他的不安。
何况左右两军被缠住，想合营也不可能，一但合营，左右两侧的五军营必然会殃及池鱼。
严重情况甚至全军覆没。
且这支骑兵很有目的，直接朝他中军而来，连前面的三千营都不顾。
“诺！”
亲卫长咬了咬牙，迅速的下去组织人马去了。
迅速的写下一封信，秦夜道：“魍魉，你带上这封信迅速赶回咸阳，呈与大王。”
紧接着，又来到大司命面前，秦夜叮嘱道：“带上胡玉，我让真刚他们保护你们冲出去。”
“你这是去送死！”
大司命拉住了他，急道。
秦夜回头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胳膊，愣了愣。
“好人活不长，坏人祸千年，你不是经常骂我是个狗东西吗。”
秦夜笑了笑，很不知廉耻的自骂了句。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乎东君大人的感受。”
大司命目光微冷，冷然的说道。
哪怕天天被这货欺负，她也绝不低头！换句话说，这天下都没有几个她瞧得上的男人。
“我从不打无把握的仗，放心。”
轻揉着大司命的柔荑，秦夜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似乎还有后手。
随后便是翻身上马，率领一众亲卫离开了大营。
大司命紧咬下唇，拿着秦夜的衣袍，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至胡玉走过来，唇瓣轻动，提醒道：“他没得选，一但退至武城，数万军队必将埋葬，我们该走了。”
。。。。。。
另一边，才离开大营没多久的秦夜忽的停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
秦夜愕然的看向路旁，他就说这小姑娘怎么晚上不见人了。
火光映照下，只见一颗枝叶茂盛的大树下，小梦俏生生的站在那。
小梦张了张小嘴，没有说出话来，一双眸子闪过复杂之色，看向秦夜的眼中，多了一份距离感。
秦夜并没有察觉那么多，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多想。
再说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到这小姑娘的表情。
翻身下马，将小梦抱了起来，语气凝重道：“待会抱紧我，不要抬头，也不要睁眼。”
说罢，便是回到战马上，扯动缰绳。
小梦坐在秦夜面前，背朝马头，抱着秦夜的腰腹，双手摸到了黏糊糊的东西，尚存余温。
一行眼泪滑落脸庞，小梦趴在秦夜怀里，小声低泣：“......为什么你是秦军。”
秦夜闻言陷入了沉默。
胯下的战马在夜下奔腾，耳边除了浑厚杂乱的马蹄声，便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喊杀与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