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爱民是第二天上午出现在公司的。
王智成推着坐轮椅的他,走进了刘姝让安然为他准备的董事长办公室中。
几年未见,在董事会上目光如炬,野心勃勃的何爱民,发丝皆白。
此刻他神情萎靡地坐在轮椅上,看上去就略有点痴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
王智成说过,在国内他被情妇从楼上推了下来,当场摔断了两条腿。
送去医院检查后才发现,脊椎也出现了问题。
这导致他今后很难站起来长时间行走,甚至多站一会儿,双腿就酸软无力。
何爱民,已经成了半个废人。
“何董,好久不见。”
刘姝眼神复杂,看着轮椅上的何爱民。
何爱民坐在轮椅上眯起眼睛打量了刘姝半天,“你,你是……姚沐风的那个老婆?”
“是的,我叫刘姝,何董,我和姚沐风三年多前已经离婚。”
她平静地回答。
何爱民不知道在想什么,含糊着应了一句。
王智成对刘姝使了个眼色。
何爱民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说道:“这个办公室很好,我很喜欢,但——我可能不会经常过来,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的。”
言语之间满满的都是为自己解释,生怕刘姝误会他。
刘姝颔首,没说什么。
接着,她和王智成带着何爱民绕了一圈欧洲公司的办公区,何爱民就面露疲色,表示要回酒店了。
“智成啊,那个庄园的事情,你多上点心。”
上车之前,何爱民还特意又嘱咐了王智成一遍。
王智成点点头,“知道了何叔叔,我会留心的,先委屈您在酒店住一段时间,我办好了您就搬过去。”
何爱民这才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进了车子。
王智成和刘姝两人目送着何爱民的车远去。
直到看不见了,王智成才向刘姝摊摊手,“你瞧,他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
刘姝迟疑地问:“……听何董说的几句话,总觉得,他是不是这里……出了点问题?”
她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脑袋。
王智成叹息,“他在疗养院那段时间,被姚沐风安排人每天注射镇定剂、服用麻醉安眠类药物,头脑不是很清醒,被接出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反应都特别迟钝。
后来找了医疗团队做检查,发现他的脑神经已经有不可逆的损伤。”
“……”
“要不然也不会任由那个私生子在何家闹成这样啊。”
刘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姝,你也瞧见了,他这个样子,是没办法干涉你对公司的经营管理的。”
王智成这时帮何爱民说了两句。
“董事会对派驻欧洲的董事长人选秘而不发就是这个原因,如果姚沐风知道过来就任的人是何爱民,恐怕他命也没了。
他这次来欧洲是过来养老的,再回国……如无意外,何爱民应该不会再回国。
他的儿子因为私生子的事情,已经声明和他断绝关系,现在何爱民除了手上还有一点集团股份,其他财产都被亲儿子和私生子瓜分殆尽。
他风光了半辈子,临到头了落得这样的下场,连个帮忙的孩子都没有。”
只能说世事无常。
刘姝问道:“你……过来是帮何爱民的?”
王智成点点头。
“虽然他也利用我,但我这些年来也没少受他照顾,儿子也不指望了,我能帮还是帮一把。
何爱民他已经申请了R国的移民,那里环境不错,适合养老,而且有个病痛什么的,还能合法安乐死。等我把他安顿好,我就会回国。”
听到安乐死,刘姝忍不住了,“还有考虑这一点?”
王智成说道,“你是不知道他被用了多少麻醉剂。我就这么说吧,如果何爱民以后得个癌什么的,三级止痛的强阿片类的止痛药都管不了多久,就这一点来说,姚沐风做的这事太恶毒太缺德了。
何爱民自己也知道这个事情,移民R国是他自己的意愿,确实是考虑这一点,因为他爸和爷爷都是死于癌症,一个肺癌,一个肝癌,自己算是患癌症的高危人群,这也不算是杞人忧天。”
听到这里,刘姝眼前不由得闪过姚沐风的脸。
“他……有时候觉得他好像放人一马了,却又发现其实根本逃不掉。”
她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
王智成却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我来,也是提醒你,如果没有必要,最好不要回国。他这些年私底下搞了不少小动作,和政府那边走动也不小。
对了,听说你的现在的男朋友,家里就是从政的?或许姚沐风不一定会动,但……你最好还是提醒一下你男朋友,希望我不是杞人忧天。”
短时间内,王智成说了两次杞人忧天。
冬天的d国,夜晚总是早早降临。
刘姝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已经月上梢头。
她今天加班,早早的打过招呼不用等她吃饭。
文心已经回房睡了。
整幢两层小洋楼,只有客厅还亮着暖黄的灯光。
刘姝在车位上停好车,走进屋里,只见穿着毛衣的成玉,戴着眼镜,坐在餐桌上,正面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
他打理整齐的头发耷拉下来,发梢还在滴水,一看就是刚洗完澡不久。
刘姝把包放在沙发上,去卫生间拿了一条干毛巾,走到成玉身后,轻轻给他擦起了头发。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正在专心致志写论文的成玉这才发现刘姝已经回来了。
他仰头对身后的刘姝一笑,“有暖气。”
刘姝摸了摸他脑袋上半干的头发,“有暖气也不行,会头痛。”
成玉目前任教的大学在汉堡不远的海德堡,驱车小半天就到了。
他休息的时候都会过来和刘姝呆几天。
“在看学生论文?”
刘姝瞟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d语,她看不太懂。
成玉去年才正式博士毕业,因为她在这里的缘故,和导师争取到了留校任教的机会,目前他是精神分析学科的一名实习教师,负责协助导师管理本科学籍的学生。
有时候也会给导师代代课。
虽然刘姝问的是成玉的事情,可他却非常敏锐地察觉到刘姝有心事。
他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指尖。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