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通常伴随而来的是压力。
过去三年里,刘姝其实不止一次出现精神崩溃。
第一次,就是她和文心刚到d国。
因为临走才告知刘建国,刘建国懵了一瞬后,便在电话中对刘姝破口大骂,直接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这件事直接导致刘建国一怒之下要和文心离婚。
文心一把夺过刘姝的电话,和刘建国对骂了几句,然后扭头登机。
文心当时表现得很决绝,但刘姝知道,到了d国之后,文心不止一次在夜间垂泪。
但她却努力在刘姝面前表现得很开朗。
然而母女连心,刘姝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文心的郁郁寡欢?
加之刚到d国,母女二人都在努力适应和国内截然不同的环境,文心因为年纪大了,接受起来就更加困难。
刘姝把这些看在眼里,内心的焦虑与日俱增。
她总质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把母亲带出来,让她和父亲产生了隔阂;甚至她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逼着她学外语,适应这里的环境。
她每次看到母亲郁郁寡欢,她心里就会自我批判一次,自私、自私!
焦虑的情绪在不断累积。
到d国的第二个月,刘姝和文心去超市采购。
文心惯常地对比价格标签,不断计算着同等物品国内是什么价。
当她看到一包泡面算下来是国内价格的三倍的时候,忍不住说道:
“当初就该听我的带一点过来,这里真的太贵了,划不来。”
刘姝本该已经习惯母亲这些口头禅了。
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刘姝突然就爆发了。
她当时抱着头尖叫,超市其他的顾客,包括文心,都被吓到了。
之后她便忍不住指责起文心,一边指责,还一边试图破坏超市,那天超市货架被她推翻两个,促销展台被她砸坏一个。
文心被吓得六神无主,警察很快将刘姝带走,文心语言不通,急得大哭,最后才想起成玉,慌忙联系他。
后来,这些事都是成玉帮她善后的。
将仍在发病的她从警察局保释出来、将她送去医院做紧急治疗、赔偿超市的损失、安抚惊慌害怕的文心……
刘姝清醒过来之后,成玉已经有条不紊地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
她这次发病的病程很长,持续了将近三天左右,醒过来后自己都吓坏了,看见成玉,她忍不住痛哭忏悔。
她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暴力狂,会伤害母亲和周边的人。
但成玉却安慰她:“你不要自责,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心灵生病了,还记得老师说的三我吗?
现在你的自我受伤了,不能正常工作,所以本我出来释放自己,它就像一个不知善恶的孩子,调皮捣蛋,但我们可以控制住它的,慢慢来。”
在他的悉心陪伴下,刘姝用了一周左右,调整好了情绪。
并且通过这一次发病,她从成玉那里学会了和母亲坦诚沟通。
成玉说:“你们俩是非常典型的内敛式亲子关系,都把彼此的爱埋藏在心底,很羞于表达出来,这造成了你和文阿姨之间心灵沟通不足。
你们或许每天24小时都待在一起,但我敢说,你们连一分钟,都没有触及过对方的灵魂,刘姝,文阿姨不仅只有你妈妈一个身份,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世界。
试着和阿姨敞开心扉吧,你们或许对彼此都会有一个新的认识。”
回到家之后,刘姝望着母亲憔悴和小心翼翼的神情,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母亲世界里都是她,可她世界里有事业有爱恨,对母亲的关注,却不到十分之一。
那晚她抱着文心痛哭,然后原原本本将段时间产生的焦虑说了出来。
她害怕父母因为她离婚的事情而导致几十年的婚姻破裂、害怕父亲还是固执己见要她复婚、害怕她的母亲因为她的一意孤行受到伤害。
母亲总是会无条件原谅孩子的。
文心再一次包容了刘姝。
她们母女二人的关系,也开始逐渐产生了变化。
文心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待生病的刘姝,她前半生都不曾直白地和刘姝说过“我爱你”,但为了刘姝,她也学会了直接的表达爱意。
在国内,母女二人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是手挽手逛街和一起睡觉,但在d国,她们都学会了拥抱,用语言表达赞美和爱。
第二次发病情况又有所不同。
刘姝和文心一起度过了刚来d国的艰难适应期,有了文心的精神支持,她终于可以放心去干自己的事业。
前期市场考察、成立市场部都很顺利,但头年第一批过来开荒的瑞成团队直接折戟沉沙,让她不得不做出了痛苦的决策。
她是副董,全权负责欧洲市场部的运营和管理,人情归人情,工作归工作。
按照集团考核,团队里的很多人,都要被辞退。
这些人,在这一年艰苦的市场攻关战中,已经不是下属,而是她的战友。
刘姝并没有像姚沐风一样从小接触集团管理,可以很冷静地对团队做出增删;她生来也并非杀伐果决铁石心肠,这些和她一起在欧洲工作的人,每一个都付出了努力和汗水,但工作是要用结果说话的。
这一年的颗粒无收,注定要导致第一批垦荒的人被杀鸡儆猴。
刘姝签了最后一个销售主管的辞退书之后,回到家,躲在书房大哭一场。
哭完之后,紧接着她便发病了。
这次发病,和上次突然情绪爆发完全不一样。
刘姝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去了五感,大脑甚至不能指挥身体工作,眼睁睁看着自己全身僵直地倒地,呼吸不上来,紧接着便意识全无。
文心一直以为自己女儿发病会像第一次那样情绪失控,却从没有想过她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若不是成玉紧急联系了医院将她送进IcU抢救,恐怕现在她人都没了。
这次,成玉是真正救了她的命。
刘姝承认,她对成玉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情感,就是从IcU里醒过来那一瞬间。
她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神情憔悴的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