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热闹的过年，因为隔壁死了人，一直吹吹打打的没个消停的，家里的气氛也变得冷淡起来不少。
顾长征回到家里来，在院门口用何美竹准备好的，混杂了柚子叶，蒿草，以及木炭的水里面，洗了手跟脸。
这东西是农村的偏方，除邪祟用的。
一般别人家有白事了，都会在进家门之前，清洗一下手脸除晦气。
顾长征洗完了，又回到房间里去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才出来，去厨房找人。
“媳妇儿，初三才有去省城的车，我们初三再走？”
陆怀娇还没跟顾长征说，他便主动提起了。
这体贴入微的劲儿，让本来有些烦躁隔壁吵闹的陆怀娇，脸上勉强露出了笑容。
“好。”
“辛苦我宝宝了。”
顾长征趁机俯身，迅速的在她的红唇上偷亲了一口。
然后人马上退开，跟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
陆怀娇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这男人总是如此大胆，他就不怕爸妈突然转过来？
年夜饭是伴着隔壁的哀乐草草吃了的，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隔壁的声音停了，陆怀娇勉强睡了个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看到的冰冻人有点阴影了，晚上她做了个噩梦。
梦到了上辈子。
那个时候，她刚考上大学。
正在上课的她，被人找到了。对方交给了她一个箱子，说是她的丈夫留给她的东西。
陆怀娇将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一箱鲜血，那些鲜血仿佛是有生命一般，像温泉一样咕噜咕噜的往外冒。
她知道这是梦。
但是梦里的那种悲伤，却是无论如何都甩不掉的。
鲜血也像是沾在了自己的身上，牢牢的锁住了自己，染红了自己的双手……
画面一转，她看到了被压在大车下的顾长征。
他的半截身子都被压在了车下，鲜血将他的身体染红……
在他失去生命迹象的那一刻，他抬起头来，视线看向了远处。陆怀娇不知道他看向什么地方，但是却敏锐的感觉到。
他是在看她。
就算她上辈子那么的嫌弃他，一个人跑回城里去上学了，他也还是在闭上眼睛之前，遥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娇娇……”
“顾长征……”
陆怀娇从梦中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脸急切的看着她的男人。大冬天的，他穿着个背心坐起来，似乎没察觉到寒冷，而是一心关注着她。
看到她睁开眼睛醒过来了，顾长征才松了口气。
“媳妇儿，你吓死我了。”
平时她若是掉金豆豆了，他还能扮丑或者是说笑话哄她，但是她在梦里哭泣的时候，他却是深深的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想到刚才自己不管怎么叫她，她都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一直流着泪，他的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恨不得钻到她梦里去，将那让她如此伤心的东西踹飞。
敢欺负他的宝贝，就算是在梦里他也不放过。
陆怀娇听到顾长征的声音，她摇了摇头，人扑入他的怀中，用那带着浓浓鼻音的嗓音道歉。
“顾长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对上辈子，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的作用，但是她还是很想说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如果她上辈子没有被蒙蔽心智，她的丈夫最后的下场会不会就不那么的惨？
都是因为她，是她上辈子只顾着关注自己，根本就没有分心思关注顾长征，才导致那样悲惨的结局，都怪她……
夜晚容易让人情绪低落，陆怀娇在道完歉后，甚至想拍自己两巴掌。
就是生气。
讨厌上辈子的自己。
顾长征不知道她到底梦到了什么，但是看着她如此难过的模样，他的心还是纠成了一团。
“媳妇儿，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对不起了？做了噩梦不怕，老公好好在这里呢，不用跟老公说对不起。”
他到底还是敏锐的，就算不知道陆怀娇梦里的真实内容，但是也能从陆怀娇的反应感受到，她一定是梦到跟自己有关的事情了。
想到梦里的那个自己，竟然敢让他媳妇儿哭得这么难过，他就恨得牙痒痒。
很想去梦里揍一顿自己。
陆怀娇摇头，哭得很是可怜。
顾长征叹了口气，捧着人的脸将脸上那泪水吻干净。
“媳妇儿，其实你是想要老公吻你对吧？”
“没有。”
陆怀娇抬起头反驳。
“你别臭美了，我就是觉得梦里打你打得太惨了，有些愧疚而已。”
“傻丫头。”顾长征捂住了她那双带着水雾的明亮眼眸：“跟老公永远不用感觉到愧疚，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生你气的。”
“真的吗？那我跟别的男人跑了，你也不生气吗？”
陆怀娇不耻下问。
然而上一秒还宠着她，仿佛天塌下来他都给她顶着的男人，在这一刻速度飞快的反驳了陆怀娇的痴心妄想。
“你想都别想。”
陆怀娇撇嘴。
“刚才还说得好好的呢，骗人。”
她又不高兴了。
顾长征虎着脸，比她更不高兴。
“我媳妇儿都要跟别的男人跑了，我还不生气那我还是男人吗？”
“那是你自己说，我干什么都可以的。”
她一直抓着这点不放。
顾长征无奈叹气。
“你就一定要气我是不是？”
“没有啊，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她才没有要气顾长征呢！
就是他自己说的话而已，他不想承认那就算了。她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了。
人躺回被窝中，抱着顾长征的胳膊，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同时也平复她的心情。
顾长征看着身边的姑娘，他柔和的眉眼之间，藏着一丝凝重。
他的媳妇儿有秘密。
或许是因为这个秘密的原因，让她在结婚那天，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不想去深究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媳妇儿爱他，他也很爱她。
如此，就够了。
第二天，虽然没有下雪了，但是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这种天气，最容易让人心情低落了。
加上村里刚冻死了个年轻人的关系，所以往年热闹的大年初一，今年显得冷清了不少。
黄婷秀跟何云带着她们各自的孩子前来拜年，几个孩子在屋内玩，她们则是在外面烤火聊天。
隔壁顾长青家的院子里，偶尔响起一声哀乐。
但是聊天的人，谁也没提起苗圆。
大过年的，提起个死人，多少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
就算是她们这样的年轻人，也会有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