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凤后表弟念念不忘的人是你，”楚摇光听了聂红莲给自己讲的她与周七月的前尘往事，颇为感慨，“你本名也不叫聂红，而是叫聂红莲，红莲山的大当家。”
“红莲山大当家的名号一查便知，草民担忧陛下对此心怀芥蒂，便捏造了个聂红的名字，但草民没想到你陛下是你，”聂红莲神色复杂。
她们曾有一段渊源，她曾经劫掠过伪装成商女的楚摇光的银钱。
楚摇光点头：“原来如此。”
她并不在意这个，反而觉得很有缘分。
聂红莲是同阳郡郡守上折举荐的人才，听说此人以一己之力，深入匪窝，瓦解了同阳郡郡内五个有名的匪寨，一时名声大噪。
同阳郡郡守以重金嘉奖，此人却严词拒绝，说为国效力，只要百姓和乐，无需奖励。
同阳郡郡守大惊，觉得此女有大将之风，便举荐给了楚摇光。
正巧楚摇光有意发兵柔然，准备培植一些将才，便想见一见这个聂红。
聂红莲踟蹰片刻，忍不住问道：“陛下方才说得周公子念念不忘，可是真的？”
楚摇光笑：“朕也是听凤后说，是真是假，你要问周公子本人。”
聂红莲若有所思点头。
“朕问你一件事，你对同阳郡郡守说得为国效力，但图百姓和乐，无需奖励，是真是假？”楚摇光问道，
聂红莲沉默了。
楚摇光道：“朕喜欢听好听的话，但更喜欢听真实的话。”
聂红莲犹豫了一下，道：“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百姓和乐，更多是因为郡守大人喜欢这样大义凛然的人，草民说话符合她的心意，才有更大的可能性被郡守大人举荐给陛下。”
“你是想做大官吗？”楚摇光好奇。
她不反感这样的人。
有为正义为公道而当官的人，也有为了利益为了自己而当官的，只要不损害黎民百姓，这两种人在她眼里，没有太大的分别。
聂红莲本就是红莲山的大当家，若她说为了公义为了百姓云云，她反而会觉得此人可信度极低。
“是。”聂红莲承认了。
问到这里就该停的，楚摇光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
但想起在御花园的所见所闻，她继续道：“做大官后是要做什么呢？”
聂红莲道：“草民要娶周七月为夫。”
楚摇光愣住。
旋即笑道：“听你的描述，他间接害了你，你不怨恨他，反倒想娶他？还要为了他博取一个前程？”
聂红莲点了点头，她的面容十分凶悍，如今，神情肃然，反而有山一般的深沉，坚实可靠。
“草民知道他是尚书大人的儿子后，就知道，要么，放弃那些痴心妄想，要么，为自己挣一个前途，配得起他。”
“好痴情，”楚摇光赞了一句，又道，“不过你想过没有，你一介白身，要做官，要配得起他，就算你有再大的本事，没有三年五年根本不可能，但到那时候，他早就该成亲了。”
聂红莲摊开自己的手，空空如也：“草民知道，但草民总不能这样一贫如洗地去求娶，他爹娘绝不可能将他嫁给草民。”
“朕建议你还是先和周公子商量一下吧，”楚摇光道，“朕听凤后说，九牧林家的小姐向周府提亲了，周公子的爹娘都很满意。”
周七月和聂红莲再见面是在京城一家首饰铺子外。
周七月挑了支称心的玉簪，笑盈盈走出铺子，下台阶时，恰好看到站在最低层台阶的聂红莲。
他连忙招呼：“聂红莲！”
聂红莲抬头看他，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
“好巧啊，”周七月很高兴，“你近来去哪儿了，我向凤后和陛下打听你的下落，她们都不知道。”
聂红莲道：“周公子，我依然想娶你做夫郎，不知你可愿意？”
周七月愣了，红云慢慢爬上面颊，幸亏有幂篱挡着，谁都瞧不见。
“哪来的登徒子，粗野无礼，我们公子也是你配肖想的？”小厮怒斥出声。
“阿莺，别乱讲，”周七月斥了一句，低声道，“我害你身亡，又害红莲山寨覆灭，我并不值得你喜欢。”
“这不怪你，就算没有你，红莲山寨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我也并未身亡。”聂红莲道。
周七月好奇：“话说，你是怎么活下去的？我分明记得我已经将你下葬了。”
聂红莲便平静地叙述了一遍。
从她心脏奇异，生在右边，当时并没有死，然后依靠最后一丝神智，从那个并不稳固的坟堆里爬了出来。
然后他狼狈地流浪至京城，打听到周七月的身份，远远在周府之外望了一眼，便去了同阳郡。
周七月叹服：“聂红莲，你很厉害。”
聂红莲问：“那你喜欢我吗？”
周七月默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聂红莲，他一直觉得多年的惦念是愧疚作祟。他喜欢的类型也是彬彬有礼、学识广博的谦谦君子，与聂红莲的形象大相径庭。
聂红莲从他的沉默中读懂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下去。
按照她以往的秉性，管他喜欢不喜欢，直接强抢了去，得到手里就心满意足。
但现在，她做不出来了。
聂红莲取出一个匣子，塞给周七月。
“过两日我就要随陛下的军队去边疆了，这是送你的礼物。对了，若那林小姐待你不好，我会抢亲的。走了，后会有期。”
聂红莲无所谓地挥挥手，往前走去。
周七月打开匣子，是一对金臂钏，也叫跳脱。
他喃喃：“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这是有名的定情诗。
傻货。
也不解释一下，就走了。
周七月合上匣子，追了上去。
如果只是愧疚，那何至于久久不愿成亲呢？
在以为聂红莲死去的这些日子里，他多后悔，无数次午夜梦回，幻想回到过去，宁愿替聂红莲挡下那剑，也不想见此人死去。
“聂红莲！你等等我！你听我说……”
聂红莲回首，见他跑得极快，吓了一跳：“怎么了？”
周七月的幂篱都跑掉了，但他不在意，他看着聂红莲，道：“我也喜欢你，你要去边疆，那我就等你回来。”
聂红莲眼睛瞬间瞪大了：“你你你……”
“结巴什么，早些回来，你要是一直不回来，我就跑去找你，”周七月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你刚才走什么，真个是傻子，也不问清楚，林家的亲事，我早就拒绝了。”
“对不起对不起，”见周七月哭，聂红莲手脚僵硬地将他揽进怀里，“再也不会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