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我想岔了，”楚摇光露出一抹坚强的笑容，“像娘您这样尊贵无双的人，何必贪便宜猜灯谜得灯笼，再说送的灯笼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记得来的路上就有一家卖灯笼的铺子，我们一道去买吧。”
楚摇光说着，就去拽楚弈的手腕。
楚弈没动，微微蹙了蹙眉：“拉来拽去的，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摇光眨眨眼，无辜道：“什么也没卖啊，只是我不想用便宜货搪塞娘亲。”
楚弈不悦：“说了要去临到头来又改口，磨磨唧唧，朝令夕改。”
“这怎么能叫朝令夕改呢，这叫合理规划啊娘。”楚摇光辩驳道。
楚弈不为所动：“去猜灯谜。”
楚摇光：“……好的。”
她硬着头皮带着楚弈走向猜灯谜的铺子，宁华荣的身影也在她眼中越来越清晰。
楚摇光提着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在心中思索如何与宁华荣招呼。
总不能装作不认识，那多伤宁华荣的心，但若叫一声“娘”，与现在叫楚弈一致，她难免会不高兴，不如唤“干娘”？
还没有到跟前，宁华荣突然偏了偏头。
楚摇光可以肯定，宁华荣一定看到自己了。
因为宁华荣的眼睛明显定住了。
灯笼的火光映亮宁华荣的面容，素来慈和的神情带着几分怔怔然，似惊讶，又似茫然。
然后，宁华荣抛下手里的灯笼，转身走了，没入熙攘人群中。
楚摇光再度顿住了。
楚弈蹙眉看向她。
“对不起，我走神了。”楚摇光扯出一抹笑来。
楚弈似乎察觉出她情绪不对劲，没说什么。
两人来到铺子前，老板热情地招呼道：“猜对灯谜免费送灯笼，猜不对也可以拿钱买想要的灯笼。”
楚摇光拾起宁华荣方才抛下的灯笼，问：“我想要这个。”
她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若自己的行为惹了宁华荣伤心，她去哄就是了，在这儿一个劲伤怀也无用。
“小姐好眼光，”老板笑呵呵，“这本是另一位客人看中，正准备出钱买，突然有事走了，这才没卖出去。”
楚摇光笑了一下：“说灯谜吧。”
“高台对映月分明，猜一个字。”老板笑道。
楚摇光略一思索，答：“昙。”
“对极，姑娘聪颖，”老板赞道，“这盏灯笼属于姑娘了。”
“多谢老板。”楚摇光颔首。
两人正说话间，楚弈冷不丁开口了：“我要那个。”
楚摇光抬眼。
那是一盏十分精致的转鹭灯，红灿灿的，绘制有一个姑娘手持弓箭追打猛虎的图画，轮轴转动，图画上的姑娘和猛虎也是你追我赶，无比生动。
在元国这叫转鹭灯，习惯上，楚摇光更愿意称之为走马灯。
“贵客好眼力，这正是小店最好的几盏灯之一，上头绘制的是明光皇女打虎的奇景，精巧至极。”老板忙道。
楚弈不解：“明光皇女？”
老板正准备解释，楚摇光咳嗽了一声：“不知要这一盏灯需要猜什么灯谜？”
老板答道：“这盏灯笼贵重，需要连解三道灯谜才能送。”
楚弈饶有兴致地看向楚摇光。
楚摇光神色自若：“那我便试试吧。”
“好，第一道是，四面山溪虾戏水，猜一个字。”老板道。
楚摇光答：“思。”
“第二道，长脚小儿郎，吹箫入洞房，爱吃红花酒，拍手命丧亡。”老板道。
楚摇光答：“蚊子。”
“第三道，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猜一个字。”老板笑道。
楚摇光笑答：“是‘日’。”
老板拍掌：“姑娘大才，三道全对，这盏转鹭灯是你们的了。”
说着，取下灯笼，递给楚摇光。
楚摇光接下灯笼，转手送给楚弈：“娘，拿着。”
楚弈唇角翘了翘，夸道：“有几分机敏。”
楚摇光微微颔首：“小聪明而已。”
两人拿着各自的灯笼，一道离开灯谜铺子。
一转首，楚摇光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人群中的宁华荣。
宁华荣感受到她的目光，笑了起来，接下来冲她做了个“好好玩”的口型。
人挤人的，宁华荣站着不动，免不了被碰撞几下，但她毫不介怀，反而笑得灿烂。
原来不是生气。
只是怕在那儿影响了她和楚弈，所以选择了默默走开。
楚摇光心中百味掺杂，忍不住瘪了瘪嘴。
今日的楚弈似乎格外敏锐，看见她的神情，便道：“你这是什么脸色？要哭不哭的？”
楚摇光努力把情绪压下去，强笑道：“没什么。”
楚弈揉了把她的头：“丑死了。”
楚摇光：“……”
好气。
两人继续逛。
夜色已至，人却越发多了，满街的灯笼连成一片灿烂的灯海，把这座繁华的城池映的恍若白昼。
楚摇光一边赏灯一边惊叹。
倒是楚弈，灯笼差点被挤掉，整张脸，愈发阴沉。
楚摇光忖度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娘，要不要回去？”
楚弈还没说话，她先伸长了脖子：“哎！那边有耍龙灯的，过去看看吧！”
她扯着楚弈往热闹的地方凑过去，走了不几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娘，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人好像有点……”
“多”这个字还没出口，惊叫声突然响起。
“走水了！！！”
“快救火啊！”
“别挤别挤……救命啊……”
“……”
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叫声，然后就瞬间乱了套了，楚摇光还没看见火光，就感受到周遭的人越来越多了。
人人都想离开，你挤我推，倒了下去，然后被后头的人生生踩了上去。
楚摇光想做些什么，挽回局面，但周遭太乱了，就算她说话也根本不会有人听，她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
更可怕的是，她想起了宁华荣。
若宁华荣被挤倒踩踏……
只是想象，她心中就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恐慌。
“暗卫保护好母皇。”她松开紧紧抓住楚弈的手，匆匆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向她记忆中宁华荣的的方向挤了过去。
“楚摇光！你回来！”
身后传来楚弈的呼喝声，楚摇光却听不清了。
她来不及揉一揉被不知谁的胳膊肘撞的生疼的腰，依着不知从何而起的毅力，一路找了回去。
两人是在半道上相遇的，宁华荣挤在人群里，不断抬头张望，整个人左摇右晃，差点摔倒。
楚摇光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扶稳：“娘，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