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温书干咳了一声。
要怎么跟萧明彻解释自己认识云峥，还为云峥冒险拼命的事呢？
他是萧明彻的伴读，一向知无不言，凭空冒出来一个生死之交，的确不好解释。
“他叫云峥，是镇北侯府云氏子弟。”
“云侯膝下不是只余一女吗？”
“他只是云氏子侄，同族但不同宗。”
“云家的远亲，你怎么认识？”
“前年我爹受兵部指令去北疆巡军的时候，我和大哥也跟着去，这云峥年纪虽小，武艺奇高，我和大哥都不是他对手，便结交了起来。”
萧明彻并无动容，轻飘飘地问道：“既是故友，那夜在客栈遇见为何不认？”
果然，那天在客栈，萧明彻留意到了云峥。
傅温书道：“原是想招呼的，可见他那神情，似乎有大事发生，何况殿下在旁，我便没有出声。”
“所以你偷偷跟上去？”
“要是早知此事跟东厂有牵扯，我不会掺和。”
萧明彻道：“他既是云侯家里的人，怎么跟温如汲扯上关系了？”
温如汲是温漾的爹爹。
“他跟温大人没什么牵扯，不过，温大人的千金是他的心上人，他赶去温家，也只是为了救温小姐。”
萧明彻没有亲自前去，从暗风口中得知他们带回来了一个小姑娘。
“心上人？”
傅温书道：“我不知他们是几时认识的，他是听说温家出了事，从朗州赶过来瞧瞧，没想到遇到了东厂上门拿人，情急之下先带温姑娘逃走。”
巧合吗？
萧明彻不相信这世上有巧合之事。
不过，东厂办案，只奉皇命，连他都不知道孙奇会带人来江南捉拿温如汲一家，旁人更不可能知道。
看起来的确只有巧合能够解释。
“东厂死了那么多人，孙奇不会善罢甘休。”萧明彻道，“只要他查下去，便会知道你我在江南。”
傅温书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说。”
“殿下来江南并非临时起意，这一个多月我们一直在青石镇读书，东厂决定来姑苏抓人，顶多是十日前的事，只要殿下还在青石镇，这事就攀扯不到殿下身上。”
回青石镇？
萧明彻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双清丽灵动的眼睛。
傅温书站在旁边，看着他的神情变得柔软。
“那就先回青石镇，过两日再回京。”萧明彻的语气骤然轻松了几分，看向傅温书的时候似乎都噙了笑意，“你们没受伤吧？”
傅温书摇了摇头。
萧明彻眯起眼睛想了会儿，“你今晚跟那云……什么？”
“云峥。”
“你带云峥回青石镇，我让人把那姑娘安顿好，”萧明彻说到这里，见傅温书笑着摇头，问，“怎么了？”
“云峥不会把那姑娘交给你的。”
“你想怎么办？”
“我和云峥把姑娘一起带去青石镇。”
“不会引人怀疑？”
“只停留两日，应该不会惹人怀疑。”
“你既有了主意，就按你说的吧，我留在这里善后。”
杀了东厂那么多人，必然留下痕迹，还得处理一下。
“事不宜迟，我先带他们回青石镇。”
萧明彻“嗯”了一声。
傅温书即刻起身回到先前那小院，云峥并未站在廊下，见房门虚掩着，傅温书走到门口。
“云兄？”
“进来吧。”
傅温书觉得有些不妥，推门进去，看到温漾缩在榻上的一角，那双大眼睛死死盯着云峥。
这是……
温漾见傅温书推门进来，眸光愈发紧张：“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这是云峥把人吓到了？
他温和道：“姑娘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温漾显然不肯相信，“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在我昏迷的时候动手动脚？”
动手动脚？
傅温书轻嗽一声，“温姑娘，我们的确没有恶意。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跟你解释。”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语气也很舒缓，令人听起来很舒服，温漾似乎稍稍放下了些防备，只是怀疑地看向他。
“我和这位云公子路过苏州时遇到了东厂的人，听他们说起要来温家，所以即刻赶过来给温大人报信，可惜晚了一步。”
温漾昏迷前，确实听到下人说东厂的人上门了，娘亲让她在房里好好呆着，不许出去。
她听话地呆着，直到云峥闯进来，她还没来得及喊人，便昏迷了过去。
“我爹娘呢？”温漾眼中有了泪意。
“他们在东厂手里。”
温漾无声地哭泣起来。
傅温书朝云峥使了个眼色，云峥尽管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跟了过来，和傅温书一起走出门去。
“温姑娘现在不是你的夫人，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还请云兄克制。”
云峥颇为无奈：“我没有动手动脚，我以为还昏迷着，想过去帮她盖被子。”
傅温书把刚才在萧明彻跟前说的那番话跟云峥对了一下，免得以后露出马脚。
过了一会儿，想着温漾的情绪应该已经平复了，两人一齐进去，告诉她要去另一个地方。
温漾不会骑马，尽管她百般不情愿，还是跟云峥同骑。
三人趁夜赶路，临近子时方至青石镇。
沈家宅院已经关了门。
傅温书上前叩门，开门的人恰好是紫玉。
“你怎么做门房的活儿？”傅温书奇道。
“门房这两日闹肚子，太太让我夜里来帮忙。”
这对紫玉当然是苦差事，于傅温书却是天大的好事。
“你去把你们姑娘请过来。”
“是。”
紫玉很快离去。
云峥领着温漾走过来，朝宅子里望去，“这里是雨燃的家？”
傅温书不知此处称作是雨燃的家是否妥当。
“这里是沈家祖宅。”
“傅公子。”沈雨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她的声音并不娇软，而是半似银铃那般清脆，短短三个字，满含着欣喜。
傅温书和云峥同时循声望去。
只是，在她看清他们二人的那一刹那，眼底那些如皎月一般的亮光陡然黯淡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是跟明公子一起回来了。”
傅温书微笑：“有件事想请姑娘帮忙。”
“什么事？”
他指了指温漾，“留那位姑娘在房中歇两日，不能让旁人知道，明日我再跟你解释。”
“好。”沈雨燃看向那漂亮却不安的小姑娘，不疑有他，拉着她进了宅子。
云峥正欲跟随，却见傅温书站在原地。
“傅兄，怎么不走？”
傅温书转头看着他：“前日你问我，为何不直接来找她，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