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脆弱的父子
刘备在过去或许不太能理解荀幽种种的怪奇言语，说什么汉室将倾的荒唐话。
可当他亲自见识过董卓目光下那很难掩藏的野心，他仿佛终于隐隐感受到了什么
回程青州的路途中，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荀幽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刻关羽则是拍马上前来到自己大哥的身旁，张嘴道：“大哥，虽说不群早已透露过此番勤王，须得不入京城来做给天下人看，可咱们行得端正问心无愧，那西凉董卓狼子野心大哥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放任他带着那个阴毒的谋士入京，当真不会出问题吗？”
“云长你难道忘了不单单是不群，文若、奉孝他们无不预感天下将会陷入大乱的局面吗？”刘备面露凝重道，当时代的滚滚车轮不断前行，当他身处的位置不断攀高，这个多年以前还在涿县小城织席贩履的汉室宗亲如今渐渐有资格去一窥天下大势的模糊面容。
“嘶——”关羽吸了口凉气道：“大哥的意思是不群他们多少猜到了情况，而那西凉董卓便是酿成大乱局面的罪魁祸首？”
“是啊。”
刘备抚手而握，叹了口气后随即又一扫面上的凝重，道：“也罢二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群心思近妖处你我兄弟也不是头一回见了，咱们与他认识那么多年，不论是涿郡外的军营还是这里都没把他看透，兴许这方面，平日大大咧咧的三弟比起你我要更通透一些。”
关羽微微张嘴，却欲言又止，觉得有些无法反驳大哥的话。
他不由自主地抚须而笑道：“大哥说的在理，不群的行径旁人难以揣测，可对一个从微末时不仅不嫌弃我等兄弟三人的出身，反而愿意共事的人，至少不可能加害我等，关某对不群是心悦诚服的。”
刘备也扬起嘴角，微笑道：“没错，想来不群势必有他的打算，何况就算董卓想做乱臣贼子，我等现下坐拥青州一地，带甲数万，怎会惧怕一介凉地蛮夷？”
刘备握紧拳头，绽放出身居高位渐渐养出的自信，神采飞扬。
只不过数息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扭过头看向关羽，忍不住拍打着马背痛惜道：“云长，文远乃一介义士，当时怎么不多留几日？我见文远欢喜不已啊。”
关羽颇有些无言以对。
“可叹已有人先我一步慧眼识珠，云长你与文远俱是忠义之士，倘若有机会能将文远招揽至麾下，何尝不是后世的一段佳话啊。”
关羽纵然对张辽十分欣赏，那个出身边塞的雁门汉子不论是言行谈吐都太对他的胃口，然而看到大哥此刻长吁短叹的失态模样，他笑着劝慰道：“大哥，这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也知文远乃忠义之士，何须执意强求呢？其实只要意气相投又何须在意立场有别？就算日后免不了刀兵相向，这份情谊还是在的。”
红脸汉子笑了笑，又补充道：“当然，关某也很希望能与文远一并共事就是了。”
……
董卓因为仅仅带着数千西凉军酒驾，所以在进入京城后他便听从谋士李儒的建议，迫不及待地收编过去原本隶属于何进的部曲打算壮大自己的势力。
京中西园的部曲他暂时不敢妄动，自然而然地将主意打到了那位前不久被大将军何进封为执金吾的丁原身上。
只是，原以为一帆风顺地收编之旅却意外地颇具波折，过去他引以为傲的西凉强军竟是被一人引领的并州军打得落花流水，就连他都险险丧命，不得不仓皇逃窜，若非部下拼死相护，说不准真要这在那个并州人吕布的方天戟下。
并州军营帐，不久前才大胜那西凉蛮子的军卒此刻无不热情高涨，感叹他们骁将吕布的武勇。
然而作为庆功宴主人公的吕布在喝完义父敬上的几杯酒水之后便匆忙找了个借口脱身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相貌英武的吕奉先今夜却不复白日碾压西凉军的狂傲张扬。
吕布独自撑着脑袋，之所以面露烦忧，是因为方才曾有个同乡李肃来与他叙旧了一番。
当日不曾被自己放在眼中的同乡，如今却在董卓麾下当上了虎贲中郎将，混得风生水起。
别说是吕布了，就算事情放在寻常人身上兴许都会忿忿不平，恨未遇明主，恨自己怀才不遇。
更不用说董卓这回可是下了十足的血本，先别提吕布营帐中满满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只能说他董仲颖入了京城确实财大气粗，西凉蛮子拿出这点金银那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再加上现下停在营帐外那匹通体隐隐泛着血色红光的宝马，军中火光的映射下它的鬃毛无比光亮，即便是夜色下也很难遮掩这匹汗血马的神气。
宝马配英雄，明主识良将。
对吕布而言，董卓何许人也？先帝敕封的并州牧，如今勤王的大功臣，倘若去跟了董卓，自己仗着一身盖世本事，势必能比那位同乡李肃更快飞黄腾达，而不是屈尊在一位执金吾的麾下做一个小小主簿。
而丁原何许人也？过去的并州刺史，如今算是那位已故大将军封的执金吾，同时自己也要尊称他一声义父。
然而越是想起方才李肃眉宇中难以掩饰的高高在上，吕布便捏紧双拳，越是对眼下自己的遭遇处境极为不值。
一时怒上心头，方才的犹犹豫豫此刻尽数化作坚决的浓浓杀意。
“既去投奔董公，安能没有一张投名状？”吕布一边冷笑一边喃喃自语。
寂静幽邃的二更天，徒有来往巡逻士卒的轻轻脚步声，并州军中鲜少有人感知到一股古怪气势的变化，然而睡得并不算熟的张辽高顺二人却是例外。
只是当他们匆匆赶到气势的源头处，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奉先？吾儿深夜来访有何要事？”营帐中手持兵书的丁原颇为不解道。
吕布冷哼了一声，抽起腰间的宝剑，大喝道：“老贼，我堂堂丈夫，安肯为汝之义子？”
“将军且慢！”张辽高顺二人掀开营帐正欲阻止道。
他们两个此刻哪里还敢有所保留？辟邪与陆吾纷纷显露在军营中，两人合力，不再吝啬气势的宣泄想阻止吕布这莫名其妙的举动。
然而下一刻，鲜血喷涌，丁原的首级已经哗啦落地。
巨大的动静不可避免地吵醒了本该熟睡的军中士卒，可是与此同时，吕布也快意无比地宣泄着他的无双气势。
一尊手持大斧的沐血巨人站在他的身后，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邪异感，张辽高顺二人纷纷被吕布这霸道的气势给震得无法寸进。
吕布从地上捡起丁原那枚血淋淋的头颅，单单拍了拍高顺的肩膀，而后朝帐外道：“丁原不才不仁，我已将其枭首，如今有条康庄大道愿与诸君共享，欲从我者明日随我同行入城，我吕布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在场也都是我并州儿郎，不从我者就北上回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