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鸡鸣书楼
目之所及，马车正缓缓驶向气势磅礴的笼山，朝着山脚进发。
“那少年已经不在鸿胪寺了。”魏长寿无奈叹道，“昨日发现了舒仲霖的尸体，塘派御史纷纷上书说那里不再安全，要求将‘太子’转移到国子监内的鸡鸣书楼安置。皇帝准了。”
“这……”
李恩威嘴巴微张，同时一段来自周吴二人的记忆浮上心头。
国子监是大丽官学的最高学府，广纳天下英才作为监生。
顺京、宁京各有一座，分别称为北监和南监。
过去北监地位高于南监。
但如今大丽只剩下沧江以南的半壁江山，宁京这座便成了唯一。
宁京国子监坐落于笼山之下，周处仁和吴慕文拜入宗门之前，都曾在里面修行过一段时间。
作为两位武痴，他们印象最深刻的地方，莫过于鸡鸣书楼。
书楼里珍藏着大量书籍道典，是监生们眼中不可多得的修行宝库。
仅次于国子监背后的南宗圣地。
据说，此楼乃是前代阵道大师诸葛彩云主持兴建，如今书楼最高处仍供奉着大师遗像。
楼分九层，分别对应着九层台的修行境界。
入楼者根据自身境界，申请相应楼层符牌，才能顺利登楼。
否则会触发鸡鸣警报，被楼内的秘偶守卫拦截、驱离。
“鸡鸣书楼”的名字由此而来。
能用于保藏珍贵道典的地方，自然也能用来保护关键目标。
李恩威不得不承认，御史们的这个安排，让人很难拒绝。
唯一问题是，宁京国子监，同样是塘派的重要“据点”。
甚至，比都察院的分量都重。
毕竟，这里是培养未来帝国官僚的新手村。
“宁京皇帝必然看得出塘派的心思，但这次选择退让……或许三镇刘家的反叛，给了他沉重一击……”
思绪渐渐发散。
不觉间，马车已经停在了国子监大门前。
一群闻讯而来的监生早已守候此地。
在几名学正，助教的带领下，诸生悍然堵住大门，摆明是不让魏长寿等人进内。
魏长寿对眼前一幕似早有预料，不急不躁走下马车，负手上前，凛然与一众师生对视。
身上威亚微微溢出。
众人被他气势所慑，不由得缓缓后缩。
“别以为你是笼山下来的道长我就怕你！”
“戒律堂执事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恃强凌弱的豺狼！”
“我等与阉狗不共戴天，大不了血溅当场，留个清名于后世！”
诸生你一言我一语，互相鼓劲打气，竟也渐渐稳住阵脚，场面上与魏长寿等戒律堂弟子旗鼓相当。
李恩威刚刚取回车顶棺材，目睹这一幕，便明白为何魏长寿今日特意带上自己了。
除了借助他的脑力，也是借助周处仁在此地的名声。
周家男武痴，吴家女武痴，在拜入山门之前，亦曾是国子监内的风云人物，一时瑜亮。
当下便也凛然上前，与魏长寿并肩而立。
“各位师长，师弟师妹。”
“周某素来是个直肠子，就不多废话了。”
“玄龄师叔在戒律堂素有秉公之名。”
“若说如今还有谁能还天下人一个公道，非他莫属。”
“若大家还顾念昔日同窗情谊，给周某一个薄面，让开路。”
此言一出，当场便有近三分之一的弟子缓缓散去，口中纷纷尊称一声周师兄。
余下的，也有一半目光变得不再那么坚定。
倒也不见得有多么尊敬周处仁，主要是周男吴女这对武痴，修行有多疯痴，打架有多狂热，大家早有听闻。
跟魏长寿这位律堂执事还能掰扯掰扯大义道理。
跟一个疯子，怎么谈道理？
也不怕被他惦记上？
“如若我偏就不让呢？”
话虽如此，依然有人选择死扛到底。
李恩威见状，含笑上前，一掌轻按对方肩膀：“这位师弟。”
“伱的意思是，你打算与我大丽国教南宗，笼山极天观作对，是吗？”
“我……”
那名监生张了张嘴，目光下意识瞥到李恩威背后木棺，心中莫名一怵。
虽然李恩威并未释放威压，但他这一身负棺的吊诡造型，天然让人感觉不适。
就连脸色和蔼的笑容，都透出几分森然。
但箭在弦上，他无法再退，只能硬着头皮道：“为了大义，作对就作对了！”
此言一出，那些未曾后退的监生纷纷叫好。
李恩威同样连连道“好”。
好胆的好。
咔。
手掌陡然一沉，真元瞬间激荡。
那名监生尚未来得及呼痛，当初被摁在地上，晕厥过去。
周遭叫好声为之一肃。
“师弟这大义之名，师兄我成全了。”
“还有哪位想一同就义？同窗一场，周某统统成全！”
李恩威抬手虚指，一一扫过拦路诸生。
众人目光惊惧，愣是无人敢应。
这一刻，所有监生莫名想起国子监中流传的周家武痴传闻。
有些年资高的，更是想起早些年曾被周痴儿所支配的恐惧。
“你……你们宗门弟子在山下公然行凶，戒律堂不管了？”
一名学正指着李恩威，质问魏长寿。
“弟子确实做到太过，全凭玄龄师叔责罚！”
李恩威适时收手抱拳，姿态做足。
魏长寿冷眼扫了一眼众人，隐有戏谑，却一脸郑重道：“元震失手伤人，记一过，回到山上择日处罚。”
“现在，随我登书楼。”
言罢，他径自负手踏门而入。
李恩威则背着棺材在前方开路。
众南监师生畏于他俩的气势，一时竟不敢再上前阻拦。
但也不甘心就此散去，纷纷尾随入内。
……
“刚刚虽然稍显莽撞，但乱局之中，快刀斩乱麻未尝不可。”
“南宗弟子，自有气度。”
“你，很不错。”
魏长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恩威眉头一挑，照旧负棺前行开路。
“不过接下来的鸡鸣书楼，乃是诸葛彩云大师亲手布下的禁制。”魏长寿语气一转，“她虽终生未曾拜入宗门，但在山上亦有天才阵师之名，遗留的阵道备受推崇。”
“传闻她死时修为已达九层台，阵道出神入化。”
“这书楼里的禁阵，你切不可轻动。”
我是这么头铁的人？
李恩威想起周吴二人过往，心道还真是。
当即回首称是。
……
书楼如山，拔地九层。
虽然跟磅礴的笼山比是小巫见大巫，但在山脚平地上，亦不失为奇观。
李恩威只是稍稍靠近大门，便感应到楼内阵法的真元波动，当即屏息静气，警惕左右。
“来者何人？”
戒律堂众人刚刚走到书楼下，门内便走出一位鹤发老者。
李恩威认得此人，乃是日常值守书楼的其中一位楼监。
修为也有五层台，不输魏长寿多少。
“贫道玄龄，忝为戒律堂执事。奉大丽皇帝口谕，受执律长老委派，特来调查鸿胪寺一案，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魏长寿已经见惯大场面，说话滴水不漏。
“原来如此。”
相比起刚刚门外怒发冲冠的诸生，眼前的鹤发楼监倒是很好说话。
当场便从腰间取下一批符牌交给魏长寿，并叮嘱一人一个，不要搞错。
就连李恩威也分到一个，符牌上标有一个四字。
这意味着他可以持牌登上四楼。
在官府记录中，周处仁正是四层台修为。
旁边魏长寿看了看手中符牌上的五字，沉吟道：“以那位少年的身份，只安置在书楼第五层，恐怕不够妥当吧。”
“确实不够。”鹤发楼监爽快应道。
“那你们……”
“他被安置在第九层。”
说到这里，鹤发楼监嘴角裂开，笑中带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