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幽深的眼睛已经把要说的话都表达了出来。
不用问都知道自己又被嫌弃话多事多了，沐承泽没有再开口，只是略略尴尬地摸摸鼻子。
自己也太过忘乎所以了些，这儿耳目众多，他要说也该进了房间关上门窗后再说的。
找了个驿站开了几间上房后，他们照例要了食物和水，不过上去后，顾庭殊并未回自己的房间。
沐承泽见他进了沈萋萋的房间，眼珠子一转，脚尖一转，也跟了进去。
从进门到现在，都已经过去快一盏茶时间了，他们两个却一句话都不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叫尴尬的气息，夹在他们二人之间，沈萋萋自觉坐如针毡。
她想挪个位置，可才动一下，二人就直勾勾看过来，吓得她抬起的屁股顿时又坐了回去。
“兄长怎么还不去休息。”见她坐不住了，顾庭殊淡淡开口。
“阿殊这一路走来劳苦功高，是我们三人之中最累的，你都没有去休息，我又怎么好意思去呢。”
沐承泽知道他们也许还有话要说，可一行三人，他们二人抱了团，可就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于是打定主意说什么都不回去。
“阿殊若是还有话要与表妹说，说便是了，权当我不存在。”
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又靠得那么近支着耳朵听，怎么可能当作他不存在呢。
他实在不容人忽视，顾庭殊原本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是拿一双冷冰冰的眼盯着他看，直把他盯得头皮发麻。
沐承泽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自觉抖了抖身子，对顾庭殊甘拜下风。
“得得得，别盯着了，我走还不行吗，再盯下去，我这张英俊的脸上就被盯出两个洞了。”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话是自己听不了的啊，还非要防着自己。
啊呸！
他不愿意说，自己还不愿意说了呢。
他踩着重重的步子出去，门被他关得震天响。
沈萋萋身子跟着一震，抬眼看了眼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的门，有些不安地看向顾庭殊。
“表哥，他到底是太子，如此气他，怕是不妥。”犹豫了几番，她到底还是劝了一句。
“无碍。”顾庭殊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他要是这么容易被气着，这么些年早不知道被气死多少回了。
“表哥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他说完后许久不再开口，只抓着自己的手揉捏，她心中有些疑惑，自己的手与旁人的并没有不同，翻来翻去，也不能变成一朵花来，怎么就那么好玩么？
“无话，只是累了，想歇了。”
相处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听他说累。
沈萋萋抽回手，起身要去扶他，“既然累了，便去床榻上休息会儿吧。”
这驿站往来客人特别多，他们进来前就有好些个客人排在前头，虽然叫小二抓紧把东西送上来，但只怕也是要等上许久的。
她抿着唇细想，方才似乎忘了给小二哥几个铜板，给了都不一定能立刻送上来，更何况没有给了。
思及此，她双手抓着顾庭殊的胳膊，使了劲把他往上提。
她那点气力，对顾庭殊来说就好似蚍蜉撼树。
可转头看到她抿紧的小嘴，他还是顺着那点点力道起了身。
由着她扶着躺在床榻上，顾庭殊并未闭眼，而是直勾勾盯着她看。
被看得不自然，沈萋萋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眼神飘忽，并不太敢与他对视。
“表哥这么看着，是我脸上脏了么？”
顾庭殊并未接话，只是片刻后，在她游移不定的眼神中往里挪了挪。
他让出了位置，意思不言而喻，沈萋萋只觉得脸上更加烫了。
她咬了下唇，犹豫地开口：“表哥，这于理不合。”
他们二人之间，于理不合的事做过不老少，顾庭殊压根就不在乎这个。
他以眼神示意沈萋萋上来，见她还犹豫不决，径直抬手拉她。
他动作太过，沈萋萋又没有防范，一时不察之间，竟还真被他拉着扑在了床榻上。
额头轻轻磕在他胸膛，泛起了些许红印，沈萋萋还没有动作，一只粗糙温热的大手就先盖了上去。
都已经这般了，她若是再抗拒，只怕是太不知好歹了。
抬起身后，她蹬掉靴子，慢慢躺了下来。
虽然二人在马车里同寝过，可马车不比床榻，并没有暧昧的气氛滋生。
两人肩膀抵着肩膀，彼此之间气息交替，淡淡异香不停袭来，沈萋萋扣紧手，连大气都不敢喘。
与她的紧张不同，顾庭殊此时很轻松，连日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瓦解。
他把沈萋萋的手虚拢在掌中，安抚性地揉了揉，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说睡觉就真的睡觉，不多时呼吸就已经平缓均匀。
盯着帐顶不知道多久，确定顾庭殊已经睡熟后，沈萋萋才敢小心翼翼地转头。
常年杀戮的人，即便是睡熟了，眉宇间还是有淡淡的煞气。
相处久了，沈萋萋倒是不怕他了，借着微弱得光，就着咫尺的距离，认真仔细地观察他脸上每分每寸。
纵然看过的男子没有多少个，但她无论看了多少次，也还是会觉得顾庭殊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除了他吓人的名声和沉浸血战堆积出来的满身杀气外，他无论是相貌还是地位，都是极为优越的。
整个京都城里，除了年长的几个皇室子弟外，真的没有能和他一较高下的。
若不是他常年不苟言笑，这满京都的女子，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钟情于他呢。
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那么久，便是寻常人也不可能没有感觉，更何况是十分警觉敏锐的顾庭殊。
知道她在看，他并无言语，只是侧过身来，伸手遮住了她的眉眼。
“沈七，把眼睛闭上。”
他的手横过来，又翻手遮住眼睛，沈萋萋整个人便被半揽在他胸口。
这过分相近的距离，让一波波热气不停往她脸上涌。
熟悉的味道把她层层叠叠包围住，无论她怎么小心翼翼，都不能避免地被他的气息侵袭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