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灸了五壮。
王承舟又起身，从窗台上抓了一把南瓜子。
折返回来，哄着小家伙跟自己一起剥。
农村人见不得荒地，时常，房前屋后都会种上菜蔬。
南瓜和冬瓜是路边最常见的作物，不像其它蔬菜那么娇贵。
随便找一片地儿，撒上种子，一季过去，就能蔓延得极为茂盛，结出圆滚滚的果实。
一颗一颗藏在藤蔓下面，异常喜人，大的能达十几斤重。
农村人有个习惯，吃冬瓜和南瓜的时候，都会随手掏一些瓜子出来，搁在窗台上晾晒。
那玩意儿皮子很厚，放大半年都不会坏。
一般情况下，也懒得经治。
待时令到了，抓一把再撒上就是。
所以，生南瓜子什么的，各家各户都不缺。
舅甥俩蹲在一起，头抵着头，一会儿的功夫，就剥出一大把生南瓜子仁。
“仨儿，端碗吃饭。”
“小胜男，姥姥给你焙了白面油饼，快来尝尝。”
李玉珠脸上熏黑了一块儿，一边洗手，一边喊道。
对于这个外孙女儿，可真是宠溺到了极致。
估计，把牛油都用上了。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面饼的焦香。
小家伙儿似乎从来没吃过如此喷香的东西，一声不吭的把南瓜子仁塞进舅舅手里，倒腾着小腿儿往厨房跑去。
王承舟连忙拉住了她。
逗得她一阵娇笑，央求道：“舅舅，馍馍。”
“别急，先把瓜子儿吃了。”
王承舟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诱惑道：“等下，舅舅喂你肉肉吃。”
小丫头忽闪着大眼睛，琢磨了一阵儿，愉快的张开了小嘴儿。
南瓜子要去皮之后，生吃，才有打虫的效果。
不仅可以针对蛔虫，对绦虫、蛲虫、甚至吸血虫，都有很好的效果。
用现代医学的说法，就是南瓜子中含有一种名为南瓜子氨酸的成分，可以有效驱除多种人体寄生虫。
在杀虫方面，功用其实与各方本草中记载的使君子差不多。
只是，多了一点儿副作用。
一家人开始吃饭。
拿着油馍，就着大肉，即便矜持如二姐，一样食指大动。
二姐夫张全发就更不用说了，早吃得满嘴流油。
一边吃，还一边拍马屁，把李玉珠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简直都成了王母娘娘下凡。
油嘴滑舌的样子，瞅得人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两口子平日里的生活，不知道艰苦成啥样。
王承舟吃了几口，连忙站起身，去了后山。
一是厚着脸皮，向师姐讨要一瓶蜂蜜，二是请她日落的时候过来一趟，好量一下身段儿，裁衣裳。
一阵折腾，刚回来，二姐一家就要走了。
看到王承舟，王爱仙连忙上前来，眼眶湿润，“仨儿，你的事，爹娘都跟我说了。”
“才几年时间，没想到，你都成家里的顶梁柱了。”
“哎，好好照顾四丫，她总是毛里毛糙的，跟个男孩子似的，不让人省心。”
一时间，仿佛有许多的话要说，可临到嘴边儿，都化作一声叹息。
而是轻柔的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握住她的手腕，看着一双原本应该白皙修长的玉手，却满是生活的刻痕，王承舟心里很不是滋味。
连忙把蜂蜜塞进她手里，强笑道：
“二姐，这段时间，你趁着空闲，多来几趟吧。”
“小胜男驱虫之后，需要用针灸调理一下身体，顺便再补充一下营养。不能再让她这么熬渴下去了，否则，影响发育。”
“过些日子，我再挣点儿钱，多贴补贴补你们。”
二姐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也不说话，侧着头，不停地抹着。
二姐夫张全发站在一旁，脸上又羞又愧，挠着头，蹲下去，假装逗自己闺女。
憋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道：
“承舟，小胜男的病，谢了。”
“其它的，就算了吧。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连个妻女都照顾不了？”
“走了走了。对了，那东西叫使君子是吧？”
当着一家子的面儿，依旧在硬挺着。
毕竟，男人是个奇怪的生物，很多时候，相较于里子，更在乎面子。
王红河和李玉珠除了心疼之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把礼物原封不动的掂了出来，塞进了王爱仙手里。
二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说什么都不要。
二姐夫更是跳着脚过来撕扯。
按照当地的习俗，回礼是应该的，但不能一点儿东西不要，那就有点儿看不起人了。
王承舟最见不得这些，皱着眉头道：
“爸妈，那是我二姐的心意，全回了也不合适。”
“就留下一盒点心吧。”
“主要是小胜男身体确实有点儿差，其余的东西，拿回去让她当零嘴儿吃吧。”
闻言，王爱仙和张全发不好再谦让了。
李玉珠捡了一只小一点儿的盒子拿出来，把剩下的，重新塞进了自己二丫头手里。
嘴里还不忘叮嘱道：
“全发，回去好好过日子，别总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安安心心上工，年底全换成粮食，一家人也饿不着。”
“对了，那个使君子啥的，你兄弟说了用不着，可别去城里瞎跑。”
也不知道张全发听没听进去。
只是应了一声，抱起闺女，领着媳妇儿离开了。
“爸，妈，仨儿，小四，你们回吧。”
走了几步，王爱仙转过身，摆了下手，眼圈儿泛红。
“二姐，记得后天再带着小胜男过来。”
王承舟喊了一句，视野变得模糊。
“好。”
二姐应了一声，一家人渐渐远去。
二姐夫张全发是临乡小张庄的，距离王家村并不算太远，大概五里路。
趁着农闲的时候，小半天儿就能走一个来回。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隔阂，两家人走动的并不怎么勤快。
或许，是穷的缘故吧。
毕竟，走娘家，可不兴空着手的。
王承舟一阵烦躁。
一家人收拾好碗筷儿，就去上工了。
他找了个布兜，继续去了后山。
眼看就要立夏。
王承舟必须趁着时宜，进山多采挖些苍术，否则，季节一过，药效就降低了。
甚至，会变得与野草无异。
家里人的苦难，让他十分窝心。
想拼命地赚钱，以至于，心态都有点儿失衡了。
直到看见山间的那道倩影，胸口才觉得舒畅了些。
两个人，一条狗，开始漫山遍野的跑。
一直到日影西斜，眼看着就要放工，王承舟才拉着她回到茅庐，将草药存放起来，等着明天再过来炮制。
然后，就拉着她往村子里赶。
昨天晚上商量好了，请两位女知青同志做衣服。
天气越来越热，可不敢耽搁。
栾红缨跟在他后面，算是第二次跟王承舟回家。
手里既没有长枪又没有礼物，总觉得没着没落的，失去了往日的淡然。
还好，入村之时，天色渐暗。
大家都忙着准备晚饭，除了去井沿儿挑水的，路上没有几个行人。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
原来，徐小芷和于华早就到了。
王爱朵正捧着一本书，夹在中间，眉飞色舞的读着。
三个丫头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