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气氛在塔顶蔓延了一会儿，才由希雅出声打破：“其实，到如今这个方法也不知道能否奏效了。”
“这是什么意思？”卡尔拧了拧眉毛。他实在没有和人类打交道的技能，看到导师也没什么架子，就已经全然忘了什么身份和礼节，照常按照龙类的思维思考问题。
“自雪风之年（1335dr）后，好像就没有公开领主执行过这项程序了。倒是有个例外，只是你们来晚了，所以没赶上。”希雅有些可惜地揉了揉独角兽柔顺的毛翎，那些白色的绒毛似乎无论怎么捋都会瞬间恢复原状，“上一任公开领主达格特·无烬在任期间公开出售过贵族头衔，但是他因为贪污了巨量龙金而被弹劾，跑到无冬城当领主了，这事儿前年在深水城还闹出了不小的风波……现任领主莱拉·银手女士叫停了这项政策，所以再想成为贵族依然是一个很艰难的事业。”
“那我去无冬城买头衔。”
“我想克拉维克让你在深水城定居是有他的想法的。”希雅很自然地叫出了巨龙的名讳，仿佛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即便是最简单的思路，你在深水城生活，学到的东西也是在其他城市无可比拟的。你会见证在这座城市看起来荣光无比的繁华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龌龊龃龉，这么多年了，我反正还没看腻。”
导师话里有话。卡尔听得出来。但他没有追问的想法。离了龙巢，在哪座城市生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也没意识到贵族这两个字，这一重身份具体有怎样的权利和义务，他只能模糊地意识到，自己这副身体很有可能无法像自己的父母，乃至妹妹那样以红龙的形态主宰天空与火焰，所以在剑湾，自己其实相当危险，导师是父母找的倚靠，离得太远很危险。
“导师，您不教我一些魔法吗？”出于对安全的考虑，卡尔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
“让莉莉安教你吧。你对魔网都不是很熟悉。法师学习法术，基本都是靠时间和精力堆砌出来的，幸好无论你我都有的是时间。”希雅笑了笑。
“你想学什么？”说话的是莉莉安，自己能够当一条龙的学姐，可比在魔法学院里死记硬背有趣太多了！
“她？”卡尔带着十足怀疑的目光看向那个金发的小丫头。怎么看都只有十几岁，只会抄抄写写法术书的地步。
“她。教你够了。我能教你的东西你现在消化不了。”希雅很认真地坐起身子，将那头乖巧的独角兽赶回墙纸中，“在我眼里她的施法水平也就勉强及格，但是如果你带着她去城里走一圈，恐怕你就会有其他想法了。要知道，这座塔修了可有一段时间了，我看上的学徒，不包括你，可只有莉莉安一个人。”
相比卡尔，现在的莉莉安心里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魔法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技能！你们依靠血脉喷吐的龙息，用魔网同样可以做到，而魔网反而能做到更多龙血做不到的事情！”
小丫头自信地挺起了胸膛。自己的能力只是在导师面前显得有些孱弱而已，如果是这尖塔之下，深水城中的其他法师见到自己……哼哼！
“另外，你的通用语也得跟她学学。这一口龙族口音，啧……纯正的深水腔在贵族交际中还是很加分的。”
希雅手掌一挥，一副深水城地图的投影便出现在半空之中。上面用细小的精灵语标注出了每条街道和大区的名字，一些地标建筑也有注记。
“今天的话，还有半天时间，恐怕晚上得住在酒馆里了。除了哈欠之门酒馆，别的你随便挑一个吧，明天莉莉安带你先去置办地产。我建议买在北部区，恩……我的房子也在北部区。”
“为什么，我看城堡区比起北部区似乎更加华贵。”
“城堡区的确是深水城的心脏，但是更多传统贵族会选择北部区。僻静，安全，景色优美。你妹妹如果打嗝了，龙息也不至于引起骚动。如果你的庄园在北部区，即便没有贵族身份，地位也已经比一般的平民超然许多了。”莉莉安放下抄书的笔解释道，“总之，明天我陪你去，你早点起来。”
……
深水城不缺酒馆，卡尔也不清楚希雅提到的哈欠之门是个什么东西。在将马车交给希雅暂时“保管”后，十几号人入住酒馆倒也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事情。在城堡区南侧的翡翠酒杯招待了这群客人，一开始卡尔看着人群还有些紧张，结果发现好像并没有多少人将熟睡的泰娅当一回事。
“肯定是当成伪龙了。那种很温驯，很受年轻的初学者法师欢迎的魔宠。幸好你妹妹还是雏龙。”莉莉安悄悄说道，然后故作豪迈地朝酒馆的半身人老板大喊，“来几桶麦酒和……两杯牛奶！”
这丫头是用了易容术的，所以现在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就是个三十多的中年人类妇女，更不会引起怀疑。
“真蠢。”卡尔没来由地评价了一句。
一双大脚板拖着半身人那不到一米的身子晃晃悠悠地扛着酒桶来到卡尔桌前：“谁喝酒，谁喝牛奶？还是混合起来？”
……
“据我所知，法师，尤其是女性，非常钟爱红酒、蜂蜜酒或是醇酿的果酒，不会碰麦酒或者啤酒的。”卡尔嘬着牛奶，等半身人老板走远之后才好奇地问道，“另外，将酒和奶混起来是什么口味？”
“谁告诉你的？”莉莉安三两口就喝完了一杯麦酒，觉得不尽兴，干脆抱起桶灌下肚子，“嗝儿——如果是贵族的社交场合，三小时也喝不完一杯酒，这是礼节需要，也是无聊的上流人士们发明出来，凸显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的工具。但肯定喝不舒服。导师也喜欢这样，这一点我就没学。还不如直接喝果汁。”
“这是我在书里看到的，好像讲的就是人类社会的种种繁文缛节。”卡尔的目光向四周扫去。城堡区在深水城是毫无疑问的贵族区，来这里喝酒的人多半身份也不会太差，不过更多的人，也都像莉莉安那般“豪迈”。
“别看了，真正的贵族不会在大厅里忍受嘈杂的高谈阔论的，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过如果你想成为贵族，还真得学那些花架子。”莉莉安给嘴里塞了些黑胡椒香煎羊排，高超的烘焙手法让卡尔看着滋啦冒油的羊肉有些挪不开眼睛。
之前在巢穴里都是生啖血肉的……人类文明的确有值得学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