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摆渡人的弥留之际
两人一前一后，相继从天花板里跳下。
四处浓烟滚滚，呛鼻至极。
隆正桐捂着鼻子，将目光投到未烧到的全息电脑上去，三步抢成一步跳了过去，将一块USb插进电脑内。
久濑一番四处环视，跑到了主桌旁，一把抓起上面的电子日历表，不断地翻动。
两人在这大火之中争分夺秒，止不住地发出咳嗽。
数据同步，1%，5%…99%，100%
隆正桐松一口气，拔出USb，久濑一番将电子日历塞进怀中，两人毫不迟疑，直接想飞身跳出火海！
突然，不知道从何处弥漫开来一股黑气，嗖一下封住了整间疗养房。
两人同时一惊，一个翻身跳了回去，几个踉跄后，一起跳到一个没有被火蔓延到的区域里。
隆正桐眉头紧皱，看向黑气的源头。
病床上的克里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五官全部变成了空洞。他的尸体张大口腔，大得连里面渗人的喉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教父的口腔中，不断地喷出黑气。整条尸体，仿佛是灵魂被抽走了一样，在短短的几秒间，化成了人干。
黑气四散，盘旋在尸体的头顶上，慢慢呈现出了一艘古老破旧的木舟。
木舟上，是一只披着黑披风的骷髅，他左手提油灯，右手撑船桨。
内息异象…【摆渡人】
对于内息使用者来说，内息结构的稳定程度有时甚至比生命肉体结构的稳定度要高。以至于某些人，在死去之后，其生前的内息结构，依然残留在世上。
对于那些登上顶峰的强者来说，这种残余内息的现象，被称作‘神息’。
但也有第二种并非专属于登顶的强者的状况。
某些人在临死前，由于精神深处有一股巨大的执念，或是源于怨恨，或是源于遗憾，使得内息结构反而在临死的一刻达到了比生前还高的程度，进而迸发出极其凶猛且理智的气息，诞生出生前不具备的内息异象。
这种情况，被称作‘冤魂’。
那道黑气越演越浓，彻底封锁住了整个房间。
久濑一番尝试性地摸了一下那道封住出口的黑幕。
只是微微指头一碰到，就感觉全身上下被雷击了一样，每个细胞都颤动了一下，整个人痛得立马后跳了两米远。
外面烟尘滚滚，火海已经快要蔓延进房屋，周围酷热难当。
“妈的，麻烦了！”久濑一番怒道，“迈克那龟儿子做的鸟事，全他妈让我们受了。”
他内息一沉，全身上下化出朦胧的雾气，隐约间，他的身体似是被覆盖上了一层东瀛武士风格的铠甲。
他大吼一声，就要往黑气最薄的地方突破出去！
隆正桐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被这道黑气吞死，比被火烧死，要惨烈得多。”
久濑一番本来就有些迟疑，只是他的性格，一直都有些绝境逢生，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风格在。
他的目光虽开始犹豫，但始终还是盯着黑气。
“你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隆正桐顿了顿，“我就在这看着，等你打我脸。”
久濑一番表情复杂，憋了好久，骂道：
“那伱给个法子！被烧成乳猪太憋屈了。”
隆正桐的注意力由始至终都在那只漂浮在空中的撑船骷髅上，问道：
“遁甲天方呢？”
久濑一番一惊，反问道：
“干嘛？”
“克里昂不算是内息大家，他留下的冤魂虽然很危险，但撑不长的。把他困进遁甲天方里，我们就能脱身了。”隆正桐说道。
久濑一番沉默了一下，说道：
“办不了…”
“为什么？”
“你当我神仙么？用这东西又耗神又耗力，之前那一阵子连用了两天，现在，动不了了，在cd。”
“……”
隆正桐将目光投了回去。
【摆渡人】的异象，已经完全具现，那只漂浮在空中的小舟，只有一丝残气，链接在克里昂的尸体上。
两人都知道，这看似最脆弱的尸体本体，是最不能袭击的。冤魂靠残存的执念和遗憾驱动，强行破坏肉体，只会引来难以掌控的反弹。
隆正桐神情一变，说道：“那就没办法了，一分钟。”
“什么一分钟？”
“这种火势，最多只有一分钟。”
久濑一番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两人同时踏前了一步。
隆正桐身上金光乍现，浑厚无比的气息源源不绝地涌出，似是比火光还要亮几分。
久濑一番，摇了摇脖子，松了松肩膀，噌一声身后出现了一个左手拿长枪，右手持太刀的东瀛武士。
本来宽敞得如同厅堂的疗养房，一下子变得压迫了起来。
那飘在空中的撑船骷髅，本来正在低头看着手中的油灯，突的抬起头来，空洞的双眼，直视二人。
只见那骷髅手一撑船，吱一声，凭空消失了！
两人先是一愣，突的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同时往两边一下跳开。
嘭！
那支巨大的划船桨，重重地击打在两人原来站的位置上，地面瞬间崩裂，炸出了一个巨洞。
两人在飞身外跳的过程中失去了平衡。
隆正桐单手撑地，空中一个侧翻，双脚扎根落地，右手压在地上，重心一稳，立马就是如炮弹一样嘭一声跳了回去，手上是何氏八极的崩锤拳。
久濑一番被巨浪炸开，身体原本彻底失衡，但那身后的一刀一枪，在空中拉开了架势，卡在墙上，噌一下将人荡了回去。
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出手。
没有死角，没有任何闪躲的空间，必中无疑！
那本是幻体的骷髅头，被这两道惊人的气息直接打得空间扭曲。
一阵尖锐的惨叫，船桨微微一动，嗖一声又消失了。
隆正桐一击过后，踩着一番的肩膀刹车，一落地，扫视全屋。
寂静。
五秒，呜一声，墙角里，那撑船的骷髅幻影再次具现。
这呜声刚出来，两人的重拳立马已经杀到。
嘭一声！
房屋被炸出了一个坑，甚至连黑气都炸散了不少。
“差一点……送这老鬼上西天。”久濑一番说道。
隆正桐表情更加严峻：“快了…”
“什么快了？”
“比第一次消失得更快了。”
他话音一落，呜一声，对角的墙角又浮现了那艘诡异的小舟。
隆正桐率先出手，一道擒龙手如排山倒海一样压过去。
久濑一番愣了一愣，凌空飞踢跟上。
隆正桐的爪力扫到，骷髅又惨叫一声，尖得刺耳。
呜一声，又消失了。
久濑一番飞踢此时才到，嘭一下炸到布满黑气的墙上，发出巨响。
“踢空了？”
久濑一番脸上大惊，终是明白了隆正桐说的比上一次快了是什么意思。
这撑船的骷髅头，每消失一次，就比上一次消失得快百分之二十。
隆正桐扫视四周：“下一击，我也打不中了。”
呜！嗖！
这一次的消失快如闪电，两个人都木在了原地。
周围的火势越来越猛，一分钟已经过了大半，黑气缠着热浪，使得这房间此刻如同老君炉一般煮人。
噌。
隆正桐毫无理由地拉出一记重拳，往东南方位冲过去。
嘭！
黑气被炸开。
呜～嗖！
那坐木舟的骷髅又一闪出现，但却在相反的西北方向。
两秒，隆正桐又毫无理由地鞭腿踢出，衣柜被直接炸成了碎片。
呜～嗖！
骷髅木舟又一闪，依然距离隆正桐很远。
“你…你干嘛？”久濑一番问道，“哥们疯了么？冷静点啊！”
目光如火炬，拉着金光的身影扯出了一条弯钩一样的弧线，室内所有的玻璃碎片被带到了半空中。
隆正桐脸露凶光，往病床边那毫无征兆的空桌上奋力一爪。
那里，空无一物。
他的动作却杀气凌然！
手指刚到，呜一声，那只骷髅头竟突然出现在桌上。
呜！嗖…
空间刚扭曲，隆正桐的手指已经压到！
形意，擒龙，碎喉！
隆正桐目光中带出血冷，无情地一抓，一按，一推，一扯！
啪！啊……！
一声长久的尖叫后，乘木舟的骷髅开始粉碎，慢慢散作沙影，连同黑气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怎么办到的？”久濑一番说道。
隆正桐平稳落地，站稳在病床边。
他抬头，刚想开口，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阵寒意涌上头顶。
那死去的克里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睁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隆正桐。
四目交接的一瞬间，神识共通！
嗡。
周遭的景象好像玻璃坠地一样，瞬间破裂。
隆正桐感到周围的一切开始幻化，连那股炽热的灼烧感都消失了！周围慢慢变得虚幻，然后一片朦胧花白。
白茫茫的场景突的一闪。
回过神来，一间欧式的红木书房。
中间一张纯黑色的大书桌上，叠满各式各样的信件。
智能电脑被藏在了中央，不仔细去看，会以为那是一个壁炉。
大书桌对面的转椅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抽着雪茄的背影。
隆正桐向周围打量了一眼，将目光锁定在那个背影上。
转椅缓缓转了过来，那个脸容憔悴，咬着雪茄的老人，双眼有一股摄人的气息。
是克里昂……只是，好像比刚才看到要年轻一些……
他看了隆正桐一眼，举起了右手，说道：
“请坐。”
沙哑依旧，像是博物馆里的留声机。
隆正桐没有走上去，将内息一沉，不禁咦了一声。
“这里是我的‘弥留之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所以也没有气息。”克里昂说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对于外面来说，都只是一瞬间。”
隆正桐沉吟了半刻，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克里昂说明，他也感觉得出来他说的结论。
因为从隆正桐的感受来看，这片神识滞留的空间，不是单单从克里昂的残念中生出来的，更多的是与他体内九龙气共震的结果。
换句话说，生成这片空间的人，很可能并不是克里昂，而是隆正桐。
隆正桐坐到了书桌对面。
“真怀念……”克里昂抽了口雪茄，“以前，九龙城要办什么事，哪个人不需要坐到这桌子对面，叫我一声教父。”
隆正桐静静地听着，表情很平静。
“先确认一下。”克里昂看了过来，“我是不是死了？”
“嗯。”隆正桐点了点头。
克里昂摇了摇头，说道：
“唉，我终归还是没有说服到桑尼……他，还是选了迈克……”
“你知道？”隆正桐问道。
“当然知道，从我的病公开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可以阻止迈克架空我了。”克里昂又抽了口雪茄，烟雾弥漫，“我就是在赌一赌，桑尼能不能稍微犹豫一下……”
隆正桐想了想，双眼一亮，突然说道：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我帮你做？”
教父皱了皱眉，放下雪茄，说道：
“没有。”
“真的没有？”隆正桐非常罕见地追问道。
“……”克里昂没有说话。
“虽然说出来，你也不一定信，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担心，是对的。”隆正桐说道。
“我……我的担心？我担心什么？”克里昂看了过来。
隆正桐点了点桌面，说道：
“说什么不想临死前带出血流成河，都是屁话，是吧？”
“你……”克里昂的神识瞳孔收缩，像看到了怪物一样。
“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你真正担心的，是那个本事不大，胆子却大得要捅天的大儿子，把你整个家族害得硕果无存。”隆正桐说话。
克里昂脸上的表情是不可置信，一向做什么事都是扑克脸的他，此刻把被戳中了心事的表情全部写在了脸上。
“你的担心是对的。”隆正桐顿了顿，“据我的分析，如果没有迈克这么搞一搞，枪手会的克里昂家族不至于被别人诛九族。”
“诛……九族……”克里昂惊愕得不断咳嗽，“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未来的事，你怎么知道？”
教父克里昂一生什么人没有碰过，寻常的江湖骗子，他用鼻子就能闻得出来。他之所以如此惊恐，是因为他看得出来，隆正桐，没有撒谎。
“我就是知道，你可以选择不信。”
隆正桐看着他，问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这孤魂野鬼，有没有什么要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