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伏野提高音调，问询的目光递向风雅，得到肯定回答后，赞叹道，“李俭在同盟内总是身先士卒，为各族做表率。先前封印破损时，就第一个做出应对，现在需要除残去暴，又是李俭先接触空洞、先进入空洞。同盟这般齐心，我等必然成功。”
“正是如此。既然齐心迎敌，我等同盟就要在之后并力杀入空洞，再次组织同盟军，由人族居中策应，统一进军时机。所剩时间已经不多，既然你出了空洞，还请立刻准备。”风雅接下话茬。
“明白，我族战士已经齐备，只要人族战友们愿意调度，当与各位盟友并力杀敌。”伏野向来都把族群利益、虎熊两族关系、同盟利益排排坐，在没有明显危害本族利益时，风雅就是伏野的外置大脑，它说应该做，那就这么做。风雅说人族居中策应，伏野嘴里蹦不出半个不字，只管答应。
“并力好说，杀敌不一定。赶快把剩下几位拉起来，咱们得整军备战，言明本次行动的中心思想，才方便进军。”李俭说话的时候，可还有几位同盟首领泡在空洞里呢。
几位首领不得不再潜入空洞，把它们拉了出来，在平台上征求意见。一共九个首领，答应立刻出兵的已经有四个，与其说是征求意见，不如说是分配任务。
更不用说阴风扩张和影响外露是已知的事，能做到大族首领位置的修仙者，就算再蠢，这时候也明白过来，同盟应对空洞威胁必须从快，慢上一步，就算空洞和阴风要不了它们的命，其它势力都得冲过来把它们当块田犁了。
还不止犁一遍。
在边境陈兵都没用，能在杀道修仙盛行的此世活成大型势力的玩意，碰到这般危机预兆，不约而同碾碎同盟的边界战力实在是理所应当。让大多数修仙者去边境硬抗，只不过是希望在开战之后多撑一会，起码撑到空洞被解决或者他们被解决，乃是救亡图存中争取时间的一步。
真要扭转危局，只能在空洞一线，同盟起码得把阴风止住。
李俭简要概括，将自己的想法——杂糅了许多指挥中心的意思——对同盟首领讲明。
时间紧，任务重，距离指挥中心预定的自由行动时间节点只剩十分钟，每晚一分钟解决空洞，边境开战的几率都呈指数上升。
“我族战士也准备好了。”霜秋看了看悬在天坑上的几头龟妖，这几位“万夫长”向它示意，宣告本族可出征空洞的战力拼图合上最后一片。
这着实是件苦差事。在妖兽们不知道人族所说的“还剩十分钟”到底有多久的时候，它们不得不以最快速度尝试与空洞接触，探入半身的战士会被身后的战友一把抓住丢向高空，还能自控飞行的便留下，充入同盟远征军中，不能自控飞行的，便被等在空中的战友一把抓住，顷刻炼……啊不是，是远远丢开。
你不许参加远征.jpg
同盟大族全力调集金丹，最初的召集令在一小时前便已发布，截至目前，来自各个领地的各族金丹就已远超百万。这帮金丹期来了就往空洞冲，进行各项空洞测试，在填满空洞适性名额后，更是按照战斗力、组织度排序，谁能力差就踢谁，让那些并非最优的战士们不得不退出远征军后备序列，优先到边境防备迎敌。
当然，如果运气足够好，到边境也可能见不到敌人。
“那么，同盟军在空洞处，有空洞适性的金丹精锐超过十万名。这不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大力量，如果有必要，后备力量随时可以投入。李俭，再说一次我们的目标。”
“再过一分钟，分布各处的人族战士将为各族战士倒数，倒数归零时，各族战士按照已经分划好的空洞分区进入空洞，优先防护自身。进入空洞后，尽快探索空洞，寻找可疑之处，尤其是可能存在的怪物。战斗不是目的，战斗是手段，最终目标是关闭空洞，封锁阴风，为此，我们要做好被关在空洞另一边的最坏准备。”李俭认真说着，目视UI中跳出指挥中心发来的通知。
邀请他在行动之前写一段话，留作日后宣传的新闻稿材料。
写作“新闻稿材料”，读作“遗言”。
“不了，这点时间我也写不了什么。人总有要死的一天，修仙者也一样，但不会是今天。”李俭婉拒。
倒计时声音响起，妖语播报的倒计时与头盔内华夏语交织。十几万金丹精锐飘飞着，几乎盖住整片空洞。
法术轰炸宣告暂停，平台上除了同盟首领，只剩传令兵。在同盟远征军进入空洞后，将会有一小部分战士选择分段停留，靠人力形成从远征军前锋到空洞界面的传信链路，并按固定时间间隔与界面另一侧的世界通信。
如果通信节奏空出一拍，平台上的传令兵将进入空洞搜寻。如果搜寻行动并未按时回复，后备战士将以更短的回复节奏进入空洞。
在回复节奏小于五秒时仍然不能得到来自空洞内的任何信息时，将认定空洞行动的积极计划全盘失败，接下来将转为防守、消极计划，尽一切努力保存火种，准备面对阴风席卷全球后的恶劣世界。
只要还有信息传回，空洞行动的进攻型、积极计划都不会中止，而会视情报内容决定后续行动计划，包括但不限于在前途渺茫时，将大多数资源投入消极计划。
而这和李俭其实没什么关系了，他是积极计划中最积极的那一环，激进到如果不是完全胜利——车翻空洞，灭尽宵小，短时间内将空洞连根拔起并全身而退——他就很难回到人类世界。
总有人要做这种事的。
倒计时响起时，李俭竟有些兴奋。
如果说，一个族群要长久生存下去，就得同时有积极求生和慷慨赴死两面的话，李俭大概是寻求慷慨赴死的那个。
他在寻求毁灭，不是悲惨的自杀，而是绚烂到极致的辉光。在他出生之后，华夏消灭了绝对贫困，以致衣食住行在他眼里并不是什么值得争取的东西，他贪求比锦衣玉食更昂贵的东西。
吃得好、穿得好，如果只是自己，未免显得单调。一个人的贪欲是有极限的，满足所有人的贪欲则显得更狂妄。少年喜欢更狂妄的东西，于是他觉得能保障更多人吃好穿好实在太酷了。
牺牲，为了守护，这很酷。守护的对象越多，影响时间越久，越酷。
李俭贪求着耍酷的机会，与耍酷相比，让自己吃好喝好显得那么平庸。平庸不酷，他要更酷，酷到没有人能否认他的光辉。
现在，这个机会到了。
如果能在对抗空洞的行动中大放异彩，最终建功，哪怕牺牲，亦或者被困在空洞这一边，都会让他的耍酷人生到达顶峰。他对此只有一点微小的遗憾：对不起那些与他一同行动的战士，他为了耍酷而参与行动的动机，毫无疑问是这场行动中最庸俗的一点。
不过没事，只要他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更别说他还婉拒了“留下遗言”的请求，这更酷了。
倒计时结束，李俭一头扎进空洞，开始执行空洞内自由行动任务。
任务目标，消除阴风影响。
……
再入空洞，身上不系安全绳，让李俭的肉身相当轻松地在微重力环境下冲出老远。
顶着理智爆破压缩空气止住身形，打开头盔顶灯，调亮作战服指示灯，李俭回头望向界面，十万名战士在五秒内鱼贯而入，其中的人族战士都大开作战服指示灯，就像是远征军中的曳光弹，在一片黑暗中组成星星点点的阵列。
增强头盔正在接入本地智能设备自动组成的局域网。空洞两侧之间不能进行网络信号传输，但并未封禁同侧信号传输，这点倒是为远征军传信提供了不少便利。
李俭看着自己的名字在通信频道中闪烁，立刻获得最高通信、查看权限，只是操作权限略低一级，只能操作划分给自己带队的设备权限。
信息汇总和自动联网同时进行。在组网的五秒后，智能设备验证完毕，进入空洞的人族战士连接率达到百分百，没有人脱网——哪怕有人的设备恰好损坏到只剩下一块通信模块接入网络，起码在识别码上，没有人脱网。
妖兽们的联系手段则更朴素。进空洞时，它们依靠负责居中调度的人族战士形成一块块小片区，由百夫长级的战士做指挥。而在进入空洞后，指挥体系在空洞内迅速恢复，又握在首领手中。
“这里太黑了，几乎见不到光。”风雅试着靠循环压缩空气让自己靠近李俭，它确实做到了，就是没刹住车，从李俭身前窜出去一大截，再调整回来，“人族发光挺快，比其他战士快多了。”
“让战士们自行发光吧，指挥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