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孽债
人死为鬼，
可若魂魄不离躯壳，仍如常人般活动时，便成了尸鬼。
尸鬼集贪嗔痴怨恨五毒，憎恨眼中的一切。
其所到之处必有瘟疫过境，晦气满天。
而它自己却能借着这些毒瘴保自身不毁，为祸人间。
不过这其中又有一种例外。
若尸鬼不知自己身死，那么他仍会如常人一般吃饭喝水，五谷运化。
直到五毒积攒到一定程度时，此身即刻化作一具毒僵，落入哪地，哪地就会生灵尽灭，万物消杀。
此毒唯有天仙境炼气士可以抵挡，但也只是抵挡而已。
眼下这少年就是后一种情况，所幸他还未死多久，体内五毒并未发散。
“神君，这是……”
白柳满心不解，此人到底是生是死？
“他被人瞬间掐灭了生机，却在身死前目睹了至亲遭难，如此生发大怨，于三魂困守间轮转为贪生、怨怼、痴迷，化为五毒之鬼。”
“神君所说的可是尸鬼！”
“不错。”
顾清颔首：“此二人即为你第一道劫数，若能归还前世孽债，炉中业火可生发一缕为你所用。”
“可……我如何能救得了他们？”
白柳不由颓丧半坐，她之前还以为要舍财舍命，可如今这情况要她如何搭救？
不想上神语中含笑，并不觉难。
“何必执拗于生死，命数已然临身，他们自该于此刻死去，况且你即便舍去一身修为强行搭救，也难以还清前世孽债。”
这师徒二人死在恶人手中，活命后自要去报仇雪恨。
而那人能杀他们一次，便可杀他们两次。
如此救如白救，情非真情，前世所欠是半分未还了。
但见白柳仍难分明的模样，顾清叹息一声，只好予她一点天机。
“尸鬼之毒贻害万年，亦让其无有轮回之机，你若想救，还是从他们身死之处找寻罢。”
说着顾清轻挥纸扇，遂见桃花满目，水月幻世。
再一转神，白柳已是置身于画外，而其身旁正是那位“晕死”过去的少年，以及不停咀嚼的黄牛。
“弟子明白了！”
白柳一时振奋，她没着急去检查少年，而是先向着芙蓉树叩了三首，眼神坚定。
找出真凶，为其报仇，自可解了五毒，让二者早去轮回！
待回头看向少年，有了定计的白柳不再迷茫。
经过神君布道，她已行至合道圆满，但因前世孽债，之后的成仙路却已断绝。
如此自己只能积攒功德，静待良机。
牵着青牛，白柳越过原本的猞猁国国都，来到了一片野桃林。
虽然同为桃树，但这里的桃花显然死板了许多，完全没有神君院落里的那般灵动自在。
“小道长，小道长？”
略用仙力渡入少年天灵，不想这些清气直接被排挤出来，完全不能吸收。
好在少年咳嗽两声终是转醒过来，不至于让她天南海北的找人。
“我……我这是……”
“死了。”
“哦对……诶？”慕天玄一呆。
“看来你还保持着清醒，倒也难得。”
闻言少年更加疑惑，只是他却不敢细细追究了。
意识中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如果知道了一切，那他也就不复存在了。
“仙子，我们现在去哪？”
“自然去找你的身死之地。”
“我的身死之地？”
慕天玄目色一怔，是啊，他已经死了，也忘记了一切，如今心窍中只余下了苦痛。
见他又要沉沦，白柳不由宽慰了一二。
“不必想的太多，你这牛儿已觉醒了灵智，想必它知道来时的路，你不妨问问它。”
“老黄？”
回头看向老牛，慕天玄自己都不知道老牛有了灵智。
怎见这牛儿白了他一眼，如果表现出来这次死的可就不只他们师徒了。
哞~~
老牛扬了扬头，示意二者跟上。
“呃，老黄你藏得还真深。”
少年似乎想起了一些事，只是脑海中的影像离现在过于遥远，难有所用。
越过猞猁国边境后便是靠近中土的大国了。
这里的凡人较为开化，衣着也更加整洁，有了些许花纹。
见状白柳主动换了形貌，变作道姑模样跟在黄牛身后，而少年则牵着老牛，试图通过人间景象唤起自己的记忆。
“我好想记起来了一些东西，吾师似乎在此地买了几个烧饼。”
“此地？”
白柳看了看老黄牛，发现它完全没有停顿的意思。
“看来你死后应是原路回返，至于猞猁国南边的仙宗，除开几个过于无名的，应有天南宗和水苍派，你对二者可熟悉？”
慕天玄皱了皱眉：“没有。”
闻言白柳也不沮丧，左右先去看看他们死在哪儿，宗门倒在其次。
“也罢，你我虽不用吃喝，但老牛还未蜕凡难免劳累，咱们先去此地客居歇歇脚罢。”
“好。”
慕天玄自无异议，遂领着老黄步入了此间最大的酒楼。
为免老黄遭遇不测，二者只点了些小菜坐在门口，准备歇息半日就动身。
至于慕天玄师傅的尸体，早已被白柳收进木匣，以免尸臭恼人。
“诶！你们听说没，南边新开了个什么画坊，里面尽是仙子啊！”
“哦？莫不是什么享乐……”
“呸！你这小子一天就知道想这个。”
男子给了他一下，遂又神神秘秘的八卦起来。
“那可是天上的神官下界经营的坊市，里面不但能买到仙酒珍馐，甚至有助人成仙的丹药！”
此话一出众人差点惊掉下巴，侧旁几个偷听的也忍不住凑到跟前，小心伺候着。
“不过你们也别兴奋，东西虽好可咱们这样的粗鄙如何能买得起？在那里金银都是俗物，唯有灵石才能买卖。
而一枚灵石的价值，足以买下整车黄金，价值连城啊！”
闻此众人不由也叹息一声，唯独刚才那少年仍旧一脸痴相。
“呵呵……即便买不起我也想去看看，那可是仙女啊！”
“谁说买不起了？”
不想那男子话音一转，竟说了个发财致富的“捷径”。
“不瞒你们，吾叔父在北地山岳中发现一处矿脉，内里有无尽的灵石可供开采，即便拿出一成也够买空那劳什子画坊！”
“切，若是如此你还能这么寒酸？”
众人看了看他的衣着，不也如他们一般补丁连连？
“急什么？”男子倒也不恼。
“灵石哪是那么好采的，据我叔父说那些灵石是有灵性的，只有人气足才能开采出来，否则就是一个指头渣儿都甭想拿出来。
这不，他老人家正让我出来招人，若能前去帮工，每年可得十枚上品灵石，且做得越久给的越多！”
哗——
这下子酒馆里可炸了锅了。
几个贪财的立时就要答允下来，另外几个谨慎的也禁不住诱惑上前细问。
而一直看戏的白柳却是目光渐深。
若有矿脉别说寻凡人了，仙人自己都开采不及。
再者她可没听过什么灵矿有灵，需人气填补的鬼话。
这人若不是诓骗苦力，便是有大人物命数将尽，想要以壮年男子的鲜血为自己延寿。
“神君让我出行，或许不单单是偿还孽债……”
白柳目向东南，似乎芙蓉坊的仙光仍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