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兵祸
凡人眼中的青天白日，在仙者眼中却是灰败压顶，大难临头。
毫不知情的王室贵族被匪徒拖到闹市，凡成年者一律斩首，女子亲眷则被收缴关押，只等送回猞猁国后沦为贵族们的享乐之物。
滚滚战火席卷苍穹，兵少力弱的离国只能饮恨于此，等来世化作虫蛇再来让他们偿命。
本在熟悉花神权柄的霞光神色微动，她听到了嘈杂的砍杀声，其间似还有自己熟识之人。
只是在顾清的约束下，她不敢、也不能去帮忙。
圣教曾约束仙者不可干扰凡尘，如今自己成了神君的属官，就更不能沾染这些因果了。
“仙子何必神伤，人族长寿者也不过百载，生生死死亦如过眼云烟，实在不值得咱们留恋。”
抬眼一瞧，原是自家姐妹白柳。
其本是路边野木，得霞光仙力侵染才有了化形之机。
“唉，话虽如此，但那些人是我从小看到大。
即便他们不认得我，可我却将他们视作子侄，此刻怎能安心自在？”
闻言白柳眉目含笑，拂手上前挑了挑炉内的残香：“姐姐如今有了滔天修为，怎么看的还不如妹妹？
今时身死可要比因果报应、业火缠身‘顺遂’的多。
神君不是说明主将出吗？若能赶在那时轮回，这些人的福缘怕是比今时好上太多，哪需咱们恻隐？”
这……
霞光目色稍怔，随后才释然的点了点头。
“妹妹悟性卓绝，是我着相了。”
说着她不觉将目光放到白柳身上，语带欣赏。
“妹妹虽修行日短，但对道门真法感悟颇深，想必定能为神君分忧解难，等这次神君回来，姐姐定要为你求份恩典！”
“害，姐姐何必如此，机缘二字怎可强求？”
不想白柳摆摆手，神情依旧淡然：“神君日理万机，又要兼顾南洲道统，若有心点化哪会等到今日？
妹妹不求其他，只要能在姐姐身边长久的修行就很满足了。”
白柳化形虽短，但其身为草木时就已经有自我意识了。
在离国之前，这里还有无数的部落、村庄，更有将她认作神树祭拜的族群。
怎见王朝兴衰，起起落落。
她见识了太多的人世沧桑，也知道仙者并不会无私渡世。
一切缘法，皆有代价。
哪怕霞光机缘深厚，今后也需倾注心神，去疏导三界冷暖，四季节气。
“我明白了。”
霞光微微颔首，只是明白归明白，她还是要为其求些恩典。
既为神君做事，怎能让这样的真仙种子埋没于凡尘？
……
雪愈下愈大，
来往离国的猞猁大军本就腹中空虚，等将离国的存粮吃了个十之八九，本该到往的粮草队伍却还是迟迟未至。
“殿下，我们还要在这里等下去吗？”
谋臣顶着压力，小心上前进言。
粮草明显是到不了了，国中大太子和二殿下都不希望三子归朝，哪怕冒着大不韪暗下杀手，也要借此机会灭了这支队伍。
只是他们没想到君主也会被二子蒙蔽，连粮草都能被克扣下来。
此刻端坐在榻上，始终镇定的男子双眼微眯，并未有任何慌乱。
猞仓自小受父王喜爱，若非大太子母族势力庞大，那太子之位本该是自己的。
可饶是如此兄长们还是不愿放过他这个舍弃权利的幼子，意图杀之而后快。
“风雪难停，想必将士们也难得野物。”说到这儿少年一顿，他本想放弃，可犹豫半晌还是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等将存粮用尽，就用那些猪猡果腹罢……”
“这……”
老官儿一怔。
三殿下最抵触将士烹羊，不想值此危难关头竟能破除己戒，只为众将。
“离国把持着沿海部落，家底颇丰，我们不能白白舍了此国。”
“老臣明白了。”
殿下这是打算挨过寒季，等来年冰雪消融后重启耕作，彻底将离国收归麾下。
只是其间的代价过于残忍，离国的百姓怕是难有活口了……
此时闲坐在圣母庙中的顾清正挑弄着天地劫气，将一切因果梳理清楚，不使任何一位入劫之人逃离命定之果。
节气，亦是劫气。
一年的春暖花开，风调雨顺，皆需凡人有所为，所有不为。
在仙神漫天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来世再报。
你既为恶，自有天罚降世。
这是天帝赐予他的权柄，也是三界本该有的道理。
按说此事该由十二花神去处理，但如今神位空虚，仅有霞光一位，故这些事只能由顾清亲力亲为了。
“此间贪嗔可作中下，猞猁国十年内雨水减半，疫病增上两成。”
“是。”
卞庄即刻书下判罚，不敢有误。
此间细则不必通禀天帝，顾清仅凭自身权柄就可调动天道法则，实现劫气运转。
“可惜了，虽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可祖辈业力层层积压而下，使得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待等百姓化作枯骨，这些凡兵必然没了约束，优胜劣汰。”
凡人的阴司魍魉顾清没心情去管，不过这位三殿下倒是入了他的眼。
有勇无谋者多为莽夫，有谋无勇者沦为附庸，唯有智勇双全，敢于打破成规之辈才算可用之人。
只是猞仓还是太过年轻，值此危难之际入了歧途。
或许最开始的“烹羊”会让众人不适，甚至作呕，可等一切成了常态，自身的底线必会一退再退，直至陷入魔障。
到那时生死再无法胁迫他们，继而惹来无边业力，天下大乱。
“老师，需要弟子去点化一二吗？”
卞庄听出了师尊的爱才之意，他也觉得这人有些魄力，可堪一用。
“不急，且看他如何应对之后的变局罢。”
顾清愈发清楚自身与洪荒劫运的关联，花神乃至青帝之位都不会是自己的归宿，像这样入劫而又留有一线生机之辈，确是他所需要的人才。
只是想要蜕凡成仙，单有坚韧和魄力可不够。
猞仓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是能否把持住底线，不与众将食肉。
二则在群魔乱舞时，他肯不肯舍了到手的离国，将犯下“同僚相食之罪”的军将压回国都，受刑问斩。
此二者是顾清给他的第一个考验，若能通过，他才有机会得到仙人的点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