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等候多时
“啊？”
何砡茫然。
“喂……何砡，何砡！”旁边的同事赶忙推了他几下，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懵圈的看了眼四周，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帮入世已深的人，却在此刻失去了思考的本能。
如此奢侈但又虚伪的世界，已是见不到任何活物。
他们都是傀儡，并且挖了个坟，是为自身准备的。
何砡麻木地接过话筒，如梦初醒般走上前，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让人只觉他似乎还在梦中，从未醒来。
“操，你们可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欺骗了，我能发现……他内里那股疯狂，不顾一切的本质。”
“自从上次，李董事进行演讲之后，我们业务部可谓是容光焕发啊！相信大家从绩效提升率重已经能发现了，我们每个人都得到了超脱，我们的精神已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礼！”
“看！小何同志这幅处事不惊，傲视众生的眼神。”
高管激动地拉着何砡，向众人介绍他如何如何得到了质的飞跃，直接忽略了对方此时满脸的呆滞。
过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哆嗦，注意力终于集中起来，无所不在的幻听消退了，视野也跟着变得清晰。他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缓缓向上，有序排列在血管里，最后变得稳定。
他熟悉这种感觉——一种极端透支前的歇斯底里，它会过度的燃烧，随时都要将接触到的一切都毁掉。
但不是现在。
远远不止是现在，因为现实的世界仍然虚幻。
“来，小何同志。快跟大家说说吧，你是怎么成长起来的，我已经准备好纸巾了，接下来你要说的内容肯定会让我们潸然泪下——”
“啊……就感觉，有点假。”
何砡握着话筒，几乎是本能的给出了答案：“其实跟我想的根本不一样，你们，包括我自己，都跟我认知到的不一样了。”
“操，听到没？都听到没。”
“这他妈就是狼性工作的好处，直接脱离从前懦弱的自己，所以感觉到了不同！”
“详细点，何砡同志。”
“哪里不一样了？”
何砡的身体一瞬间绷紧了，他有些想吐，但又忍了下来。
他想不到什么形容词，但他觉得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一次又一次，那些梦境里恶心黏软的建筑被人炸开，破碎开来。万物血源创造的畸形怪物们会炸成碎片，他们所有人都会得偿所愿的。
天穹的最远处，乌云密布，其深处蔓延出诡异怪诞的亮色，从内里透出，仿佛云端也已开始腐烂。
他看着面前一张张带着狂热之色的面孔，有些艰难的发出声音：“跟我梦里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我想不通也有些分辨不出来，不知道哪个世界才是真的，哪个结局才是最好的。”
“说得太他妈好了！”
高管一巴掌拍在某个下属的大腿上，呐喊着，表情愈发激动。
在众人兴奋的欢呼声中，他将话筒一把拿了过来，他当然没听懂何砡在说什么，但是完全没几把关系。自己只需要继续把气氛烘托起来就够了，饥饿营销跟狼性经营嘛，反正继续跟这群傻逼说些假话加大洗脑力度就好了。
“这就是新生！”
“这就是改头换面的重生啊！”
“快来跟大家说说，新的一月你有什么业绩要求，有什么必须完成的目标？”
何砡看着被拿到嘴前的话筒，随后俯视无以计数的“人形怪物”，他们依次排坐，等待一个能满足自我控制欲的回答——场景真是壮观，如同神话中地狱里的恶魔们跟随路西法进攻天堂的场面一般。
“我……”
他又想起那在无数个梦境里看到的荒诞景象。
【他挖了个洞。】
他意识到，或许这一切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幸福”。
整个世界都在腐烂。
会有人看清华布内里隐藏起来的肮脏。
【他能看到光从洞口透进来。】
“我不想干了。”
【此路可行。】
“……”
寂静。
高管扬起一半的笑容僵在脸上，所有人都抬起头，眼神呆滞的看着他。
何砡看着他们——这些人眼底所折射出来的火光如此之亮，让人感觉自己像是从某个火场里走了出来，从那团毁灭性的焰火里悠闲走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只会留下尸体与废墟。但却又像能把这场被人制定好的昂贵戏法戳破，照亮一直以来被蒙蔽住的世界。
所有人都望着他，无法移开目光。
就像是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恐怖故事，亦或者偶然间发现了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间的生物。
总之……太他妈荒谬了？
以至于他们的大脑已经处理不过来如此夸张的信息，间接地认为何砡只是开了个蓄谋已久的玩笑——虽然很没品位，但确实效果可以，把大家伙都震住了。
“很抱歉，我的确没在开玩笑。”
这话语的力量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整栋大厦都在它的影响下震动了起来。
“这几天我很认真的想了想，你们真觉得自己很幸福吗？”
“靠着让所有人接受移植手术来换取薪资跟迈入高层社会的机会，听起来真不错啊……那迈入之后呢？你们也要接受万物血源的改造实验吗。”
“各位真的不用脑子想一想，自己在做什么事情，以及那些事确实是你们发自内心想要的吗？”
“为什么要跟洗脑一样，宣扬一个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改造实验，对着一个只会在虚拟投影里说点鸡汤言论的数据俯首称臣？你们是傻逼吗？还是真跪习惯了，看到个权贵人都要躺下来喊句亲爹？”
“天堂福音……嗯，真是个好名字，那些接受不了改造手术的人到底有没有去天堂我不清楚，没准死了就下地狱了呢。”
“反正我看你们距离飞升天国差不多了。”
【一切如此简单。】
【当你察觉到异样的时候，你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轻轻一推——】
【于是，大厦崩塌。】
【你将找回自我。】
冷气灌入鼻腔，直通肺腑。
何砡凝视着他们眼中的自己，那种莫名的厌恶再次涌上心头。
他绝不是……如此孱弱，无能，位于世界边缘之下的失败者。
一切都太过可笑。
“还有你这个傻逼。”
他拽过高管拿着的话筒，直截了当的抬起手，用尽全力往对方脸上砸去。
“你不是问我在想什么吗。”
嘭！
一声闷响。
伴随着哀嚎，何砡感到内心久违的愉悦，那位高管捂着被砸得破裂开来的脸，仰天倒下。
“我他妈只想把你这张烂嘴堵上。”
【回调数值已到达预测点。】
【欢迎你，行动员何砡。】
【我们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