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阳光特别的好，虽然昨夜老人睡得有点晚，但第二天也是早早的醒来。
“苟老先生，不多休息一下吗？”此时的陈陌作为主家，自然不能睡懒觉，而且陈陌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睡那么多干嘛，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苟一玩笑似的说道。“倒是你，昨晚孩子这么闹腾，现在看起来这么精神。”
昨晚陈陌那孩子哭闹的厉害，想必是被听见了。
“还行吧，只是苦了言羽，后半夜孩子才消停。”陈陌苦着脸说道。
“来，吃点，然后陪我出去散散步。”苟一把这里当家一般，招呼起陈陌吃东西。
清晨的风有些微凉，早饭过后的陈陌和苟一在果园林中散步，庄子里果农已近在大理着果园，果园中的果子已经卖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一些比较晚熟的。
“不错的产业。”苟一看着一切，说了句。
“还行吧，朋友送的，维持生活不是问题。”陈陌说道。
“前几日与你的师姐长谈了一番，老实说，你师姐的想法和标新立异，就连我这个老头都有点不理解她的做法，我现在明白，唐国的朝廷为什么这么多的年轻人。”苟一闲聊道。“年轻人能更容易接受，若是我们这些老家伙，那十有八九会认为这是乱来。”
“她怎么做，我不怎么了解。”陈陌说道。“我只是觉得，她这么做，似乎没什么不好。”
“这个世道确实是需要一些改变，分分合合，分了这么久了，也该到合的时候了。”苟一感慨了一句。“秦国灭亡之后，我便离开了秦国，沿着南边从西到东走了一趟，见到了很多，感触颇深。”
陈陌不明白这小老头为什么跟他说这些，或许就是想纯粹的唠叨几句，而他又不知如何搭话。
“那您觉得唐国如何？”陈陌随便问道。
“挺好的。”苟一给了三个字的评价。“前段时间，在一乡下与一农户闲聊，他们甚至说活在了盛世。”
“难道老先生不这么认为？”陈陌问了一句。
“盛世是什么样的，老朽也没见过，只是在书上看过描述，估计老朽也没机会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了。”
“.....”
“哈哈哈。”苟一看着陈陌无语的样，像是看到了什么好像的事，这让陈陌更加无所适从。
“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这次过来，也就是来看看我那乖学生过得怎么，如今也成家了，也心满意足了。”苟一说道。
“等过段时间，我带着言羽去圣人山看您。”陈陌说道。
“不必了，现在那里已经不是圣人山了。”苟一感慨了一下。“你也不必担忧什么，我和一些老人，并不怨恨唐皇后对圣人山的所作所为。”
陈陌以为老人“无家可归”，便说道：“您在这里住下也可以。”
“有这份心就行了。”苟一拍了拍陈陌的肩膀。“我呢，趁着还能走动，还想多走走，哪天走不动了，那里就是落根之处，你们也不必来寻我这个老头子，好好的过你们的生活。”
“为什么这些话不当着言羽的面说？”陈陌终于知道苟一为什么要拉着他出来散步了。
“那可不行，万一看着她眼眶红红的样子，我一心软就不走了。”苟一说道。
“留下又如何？”
“怎么，你还想着把我这个老头软禁在这里？”苟一呵呵笑道。“还是说为你那师姐留下一个能出谋划策的幕僚？”
“我没这个意思。”陈陌说道。
“哈哈哈，我就随便说说，别介意。”苟一笑道，可以说他今日一直在笑，心情颇好。“其实你那师姐雄才大略，还有能干的贤臣，用不着我这个老顽固。”
“你知道那天我离开皇宫的时候，你师姐怎么评价我的吗？”
“....”
“她说，做学问，她不如我，做治国，我不如他，哈哈哈哈，快哉快哉。”
陈陌看着苟一那有些佝偻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何快哉。
......
回到庄园的时候，言羽已经醒了，还抱着孩子，与闻不语聊得挺愉快。
“老师，您这么早起来，不多休息一会，去哪了？”言羽看着苟一回来，询问道。
“巡视一下你家的领地啊，我得看看这小子有没有能力给我的乖学生过上好日子，要是还像以前那般带着你在山野里啃窝窝头，我是一定会把你带走的，反正他现在也打不过你师兄。”苟一乐呵呵的说道。
“吃窝窝头我也乐呵。”言羽站在陈陌的立场替陈陌说话。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小夫妻两情比金坚。”苟一受不了他们的情深意切。“哟，这就是那个小家伙了吧，让为师瞅瞅。”
苟一乐呵呵的凑了过去，并没有要抱孩子的意思，只是用他那苍老的手，在孩子身上捏了几下。
“好可爱的瓷娃娃。”苟一说了一句，忽然把身上那块玉佩给摘了下来，放在孩子的胸膛上。
“这...”言羽对这块玉佩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了，这是一块身份象征的玉牌，以前言羽身上也有一块，上面有字，贤。
而眼下的这块玉牌，也有字，圣。
是圣人山“圣”字辈玉佩。
苟一对言羽摇了摇头，颇为自豪的叹道：“言羽，你出师了，所以这块玉牌就给传到你的手中了，你也别着拒绝，你也知道，你的师兄不成气候，受不得这块玉牌，所以由你最为合适。”
“虽然圣人山名亡矣，但学问传承没有丢，以后的担子就交给你了。”苟一意味深长地说道。
“为师知道你心里有个小疙瘩，但你往深处想想，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可能还会迷茫着，这不要紧，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你那么聪明，用不了多长你就会想通的。”
“毕竟这个小娃娃还小。”苟一说着说着，就用手逗了逗那孩子，那个小家伙似乎有了新玩意儿，对苟一不为所动，两只小手死死捏着那块跟他半张脸那么大的玉牌。
.....
日落黄昏，庄园大门之外。
“老师，您就不多留几日？为何这么赶？”言羽看着即将离开的苟一有些不舍，她没有想到，老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言羽，其实这一路来，为师存着好些话语想和你说，但不知为何，真的见到了你，想说的话都不记得，果然，千言万语，不敌见上一面。”苟一如宠溺孩子一般的摸着言羽的脑袋。
“啊～，当初在刀屠寺带走你的时候，为师还要微微低着头看着你，现在，已经为人母了，为师也时候放手了。”
“这些年，有你，为师很知足，愿未来，都好好的。”
苟一说着说着，言羽的眼眶已经泛红。
“放心，既然为师知道你的家了，以后若是在外面走累了，肯定会回来看看你，记得到时候好酒好肉招待着哦。”
“嗯，嗯。”言羽点了点头。
“陈陌小子。”苟一把目光看向身位落后言羽一步的陈陌。
“在的，老先生。”陈陌踏出一步微微躬身应道。
“言羽就交给你了。”苟一说道。
“老先生说哪里的话，言羽本来就是我的。”陈陌笑道。
苟一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陈陌，说道：“这个我可不管，要是以后老夫知道言羽在你这受了什么委屈，定会叫我这个不争气的学生来揍你一顿。”
“随时欢迎闻前辈来家里做客。”陈陌回应着。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苟一告别着。“忽然想起还有几个老友要看望一下，你们就不用送了。”
说罢，苟一，闻不语两人与陈陌夫妇挥手告别之后，朝着远方离去，而陈陌和言羽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的离开，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陈陌扭头看着言羽，夕阳之下的言羽，两颊已经挂着两条闪耀晚霞的泪痕。
陈陌心中叹了一口气，用他的衣袖轻轻擦拭着她的泪说，轻声安慰道：“这么伤心干什么，你到老师有空了还会再来，有闻前辈在，来去很方便的。”
言羽抽泣了几下，用她的袖口狠狠擦拭了一下眼睛，笑道：“是啊，老师还会再来，我哭什么哭，回去吧。”
说罢，言羽挽着陈陌的手臂，转身朝着庄子里走去，陈陌看着言羽心情有所好转，也略微放心了一下。
但他不知道，言羽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以后可能没有机会见到老师了，之前老师一直不说他会去哪里，就是要言羽不要去找她，什么还会再来，都是假的。
他骗着她。
她装着被骗来回应他。
另一边。
“老师，您怎么流泪了？”闻不语轻声的询问道。
“胡说。”苟一怒斥了一句。“刚才一阵风刮过，你也不知道帮为师挡一下，让为师被风沙迷了眼。”
苟一虽然这般说着，却没有用手去擦拭。
闻不语没有回应他，而是洋溢着笑容，看着天边绚丽如火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