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晨曦镇的事？”
当达里尔知道吴珂提出的条件时，他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如果这就是条件的话……”达里尔挠了挠脑后的头发，“虽然，但是……啊，该怎么说呢……”
达里尔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这模样落在吴珂眼中，让他感觉对方有种处于考试却不确定答案的为难。
怎么会这样？吴珂微微挑起了眉。
“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他直接问道。
达里尔却是露出了一个难为情的笑容。
“唉，那我可就说了。小哥你听了可不要笑话我啊。”他把手从脑后放了下来，插在腰上。
“其实，晨曦镇的事情我也记得不多。只记得镇上的外来人占了大部分，而从小就在镇上生活的镇民反而是少数。我自己好像是在那里长大的吧，可是我一点小时候的印象都没有。”
达里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追忆些什么东西。
“嗯……大概只能想起来的是，那时候我好像是镇上的守卫，因为我的身手在镇民里算是看得过去的。可是那些外来人……该把他们也算作镇民吗，其实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比我厉害吧。”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外来人也很奇怪。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住到镇上的，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来，大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就会离开镇上去冒险……”
混着一些自言自语似的嘀咕，达里尔结束了自己的述说。正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晨曦镇的事情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还有点像是编出来的故事一样。
也难怪达里尔会感到为难，还让吴珂听了以后不要笑话他。事实上他口中的笑话也并非是所谓的嘲笑，而是不信任的怀疑。
吴珂一开始时确实因为达里尔的犹豫而产生了些许怀疑，但是等他听过晨曦镇里的事情之后就立刻反应过来。
无论如何，一个玩家是绝不会认错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的。因为那些所谓的“外来人”，不就是玩家本身吗？
基于这个猜测，吴珂对于晨曦镇的来历也有了大概的推断。
这地方听着根本和新手村一样嘛！
吴珂这样想着，却又有了新的疑惑。
《虚幻时空online》这个游戏并没有所谓的新手村。
倒不如说，这个时代的游戏，特别是那些开放世界类的游戏都在舍弃曾经的新手村设定。因为新手村的存在就意味着整个游戏的发展将成为线式发展，这与开放世界的多点式发展有着根本上的冲突。
想到这里，吴珂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念头。
难道游戏公司曾想把这个游戏做回过去那种线式发展的游戏？
可是，为什么？
得益于亡魂镇的经历，吴珂直接将晨曦镇联想到了游戏制作团队的遗留问题上，可是，这个联想却又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虽然暂且还没有什么头绪，但吴珂却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碰触到了使命，与他曾在国旗下宣誓的那种感觉一样。
玩家……游戏……制作团队……游戏设计……
真是，搞不清楚啊……吴珂不禁叹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小哥？”站在吴珂身旁的达里尔见状，便问，“突然之间就把脸垮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没想通而已。”
吴珂摇摇头，把搭在肩上的衣服放回手里用力一拧，开始往身上套。
在脑袋往领口里钻的时候，他又突然向达里尔问：“你是怎么离开晨曦镇的？”
但这个问题让达里尔沉默了。
他又露出了刚才那个为难的表情，一眨眼就变成了考试中不敢确定正确答案的学生来。
果然，这里头有问题。穿好衣服的吴珂看了达里尔一眼，确定了自己的另一个猜测。
见面的时候，表现就有点反常了啊。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达里尔，发现对方在流露出的为难表情里其实还透着些许的茫然。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晨曦镇的。吴珂如此确认。
“不记得就说不记得吧。”吴珂叹了口气，“对我来说，与其绞尽脑汁去想，或者过分一点撒谎糊弄，都不如把你最真实的话说出来。”
达里尔一听，顿时苦笑着挠起了头发来。
“小哥你果然很厉害啊。”他忽然也叹了一声，然后笑容一敛，“虽然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但是……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那你又相信我吗？”吴珂反问他。
达里尔愣了一下，目光飘忽一下，转到了静静伫立在两人身后的辛普镇上。
然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把目光转了回来。
“虽然我们还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愿意相信你。小哥你身为冒险者却能迎着仇视为整个辛普镇努力，这样的人我凭什么不相信。”
达里尔又朝着辛普镇望了一眼，迈开腿向辛普镇外走了几步。
“我们换个地方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更远一些的野地。
吴珂也迈步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在镇外稍远一些的杂草地里停下。
达里尔站定之后，转身面朝向了辛普镇。他的双眼紧紧凝望着那座小镇，同时也缓缓开口。
“其实，回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说法。”
说完第一句话后，达里尔就笑了起来，略显无力的笑声里让吴珂听出了满满的自嘲的味道。
“我也不知道晨曦镇是不是我的家，但只要是一想到家，想到故乡，我残缺不全的记忆里就只剩下晨曦镇这个名字。”
“可是，记忆中晨曦镇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根本不像是家。我只记得自己是那里的守卫，却不记得我家在晨曦镇的哪一座房子，也不记得我的家人是谁，有谁。”
“我在晨曦镇里接触最多的，反而是那些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外来者，但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究竟能不能算是晨曦镇的镇民，因为他们离开了晨曦镇以后，都没有再回来。”
达里尔说到这里，忽然一下捏紧了拳头。
见状，吴珂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他不敢确定达里尔突然涌来的情绪是不是针对那些没有再回来的“外来者”的。
幸运的是，达里尔似乎并不是在责怪玩家们的“一去不还”。
他针对的，是另一种东西……
达里尔突然转过头，将目光又投向了道路的远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离开了晨曦镇，当我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待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所以我立刻赶回来，可记忆中的这个地方没有晨曦镇，只有辛普镇。”
“我本来想在辛普镇调查一下的，可那个时候冒险者和镇民又爆发了矛盾，我还没来得及调查就被赶了出去。”
“没办法进入辛普镇，我也只好在辛普镇周边继续调查。可是，无论我怎么找怎么问，那些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没听过晨曦镇。”
“很可怕吧？我过去的一切，与晨曦镇有关的一切，甚至是晨曦镇本身，他们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说到这里，达里尔已是一副出神的模样。他怔怔地看着远方，声音也渐渐低沉得像是呢喃。
“从我察觉到这件事起，我的脑袋里就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我是真实的吗？或者说……”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