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希娅头点成个吃米的小鸡仔，赤锋重新询问起正事。
“屠龙小镇怎么样了？”
“清洗卧底，扩展规模，日新月异，天翻地覆。”希娅感叹着，将自己这几日整理的情报娓娓道来。
希娅的情报十分全面，无论是狂风佣兵团的作死，还是镇上其他佣兵团的日常行动规律，甚至像屠龙小镇的运作模式和针对黑暗议会与巨龙的特殊调查都调理清晰地进行了概括，又谈及赤锋格外关心的一些细节。
“……因此，索尼兄妹的消息被血荆棘封锁，我一无所获。血荆棘说，他两已经回精灵森林休养了，没有生命危险，让你不用担心。”
“那么红和雷叔呢，还没到达屠龙小镇？”
“没呢，龙骑帝国的团队停留在南森林的屠龙后方营地，营地内还有刚到的光明帝国团队，圣女也在。两帝国团队天天开贵族宴会。雷叔作为龙岛信使，也是个人物，不得不留在那。”
“屠龙后方营地？”
“就是天空领主斯达德的那个商会营地，现在血荆棘全权接管了，改名为屠龙后方营地，用来保证屠龙小镇的后勤稳定，顺带薅贵族羊毛。”
“雷叔预计什么时候到屠龙小镇？”
“难说。龙骑帝国屠龙大团是故意耗在营地的，他们对佣兵掌控屠龙小镇很不满，觉得太不靠谱了，要求将小镇管理权移交他们。他们更不满血荆棘庇护帝国死刑逃犯，巨龙双子骑士。所以，血荆棘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在后方营地添堵。光明帝国的屠龙团队情况更复杂。教会团态度本身是中立的，可是圣女迪莉特却明显倾向龙骑帝国，导致光明帝国团队放下和龙骑的成见，临时结盟了……”
龙骑帝国信仰战神卓格雷德，光明教会信仰光明女神丝达忒因。龙骑帝国说战神和光明女神是夫妻关系，教会说他们是母子关系，但这双方倒是没有产生激烈冲突，因为教会倡导“和平相处”的理念，所以随便你说是夫妻也好，我只当听不见，一心一意把你当儿子看。
然而信仰光明教会的光明帝国就没有教会这般“豁达”了，两帝国的外交使节们免不了在这个问题上互相问候，结果就是两个帝国关系闹得很僵硬，但光明教会却保持中立。
至于说圣女，理论上是教会团的代表。但圣女的另一层身份，正是光明帝国的三公主。这种情况下，按理说圣女不给龙骑帝国脸色看就不错了，竟还促成双方的结盟。
“……毕竟，圣女迪莉特和圣子亚耶同为下任教皇候选，两人天然不和。而血荆棘和圣子达成合作，圣女自然不会无动于衷。所以，能给血荆棘添堵，就是给圣子添堵，她也乐见其成。为此，圣女不惜站在龙骑帝国的一边，龙骑帝国也放下恩怨，欣然接受，就很诡异。
反正现在情况很乱，也不知最后要拖多久，唉……我还以为，会亲眼见证一场波澜壮阔的屠龙行动，结果龙还没见到，就开始内讧，互相掣肘，搞什么嘛！跟书上写得完全不一样！”
希娅抱怨道，书上记载的屠龙行动，那是英雄的盛会。各国强者齐心协力，共战恶龙。结果她切身体会的呢？这还没开屠呢，真要屠龙开始，又得乱成什么样？
亏她还那么期待。
“龙骑帝国和教会联手是挺神奇的。不过书上的倒也没错，我父亲参加过百年前的屠龙行动，那时候有教会平息内讧，化解各国间矛盾，其实没那么多尔虞我诈。”泰格解释道，“但这次，教会自己就有内讧，所以就乱咯。”
泰格摊摊手，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却见赤锋摇头予以反驳。
“不对，平息内讧的真正力量不是源于教会，而是佣兵。如今佣兵不再成为各国各势力内讧的代价，所以这次屠龙行动还没到位，就已经内讧了。”
内讧的代价？
在泰格还对这个词摸不着头脑时，希娅却隐约明白了什么。
“主人，你是说……那些死去的佣兵，不是为屠龙而牺牲，而是为平息各国内讧而牺牲吗？”
哪一次屠龙行动的辉煌背后，不是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死者近乎九成是佣兵，他们被视作战胜恶龙的必要牺牲，在各国各公会的卷宗留下轻飘的几笔数字，以作记录。
做大事，总是要有牺牲的，佣兵既然为追求财富而来，也理应为财富而牺牲。
天经地义，不是么。
“以前的佣兵，是作为各国强者的附庸，参与屠龙行动。佣兵是棋子，佣兵布告栏是棋盘，国家的分歧，强者的纷争，所有的内讧，都在这张棋盘上解决。各国强者内讧导致的损失，也无形之间转嫁到佣兵身上。”
相比于泰格聆听高数时那种神圣而懵逼的面容状态，希娅却是听得津津有味，问道，“主人，你所说的转嫁，具体是什么形式的？”
“对赌协助佣兵任务。”赤锋只提点这一句，便不再多言。索性希娅聪明，只要点拨下关键，她很快就能明白过来。
对赌协助佣兵任务是合称，分别是对赌任务和协同任务。对赌任务，就是带有赌约的佣兵任务，而协助任务，则是超阶强者雇用协助佣兵的任务。这两种不同性质的佣兵任务，分开时，通常没有特定指向，但合为一处，则是如今流行的超阶强者解决恩怨的手段。
超阶强者解决恩怨纠纷的传统手段是荣誉决斗。但决斗嘛，难免容易火气上头，闹出人命。偏偏这些年来，超阶强者逐渐形成“不害性命”的潜规则，导致打起架来束手束脚，憋屈得一逼，渐渐也就不兴决斗这一套了。决斗也随之失去了荣誉，沦为以大欺小的手段，比如天空领主当年答应血荆棘的决斗之约，就这种心态。
荣誉决斗不流行，自然有取代之法。取代之法五花八门，而涉及佣兵的时候，就是对赌协助佣兵任务——两名有恩怨的超阶强者立下赌约，通常以击杀某种难缠的魔兽为赌，随后各自招募一队佣兵去完成赌约。最后，谁手下佣兵活口多，谁就赌赢了。
这种佣兵任务死亡率极高，佣兵自然也不是傻子，可是，谁叫超阶强者给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呢……
对赌协助佣兵任务，希娅倒也熟悉，但她从没想过，这种纷争解决手段背后，原来还有这样的意义。
“这种解决方式，本质是一种伤害转嫁。就好像大地强者将自身承受的伤害转嫁给大地一样。所以真正平息各种内讧的力量，不是教会，是佣兵，佣兵的血肉。”
赤锋看着泰格，见这小子总算从满脸懵逼变成似有所悟，侧头看了看泰格刚刚填好的坟坑，坑里埋葬的是希娅竞争对手的护卫的尸体，哦，还有个倒霉的准圣骑士，但他不是重点。
赤锋的目光落到希娅脸上。
“总得来说，这就盗贼会长竞选时，死护卫而不死候选人的道理差不多。”
赤锋如此一说，希娅顿时感觉心虚，一向没心没肺的她，竟是产生羞愧之意，低下头，不敢直视赤锋。
“我从没想过让她们作替死羔羊……”希娅想为自己辩解，一向巧舌如簧的她，突然哑口无言。却在这时，一旁泰格忽然大叫一声。
“啊！我明白了！血荆棘大人提前布局，挪走了强者脚下‘大地’，他们的内讧无处转移，如果抢不回‘大地’，他们自己就要分崩离析！所以连屠龙都不管了，先和血荆棘大人杠上了，什么佣兵不靠谱，血荆棘庇护帝国逃犯，都是借口。”
泰格并非愚笨，只是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所以多花些时间来思考。再加上赤锋用大地强者来比喻，他很快就想通了。原本不可思议的事情，突然变得条理清晰明了起来。
“圣子和血荆棘联手，是想借用血荆棘掌握的‘大地’。而圣女和龙骑帝国联手，同样是为获得‘大地’，但圣子抢先一步，她索性和龙骑帝国合作。没有教会，血荆棘身为佣兵统领也能平息内讧。可没有佣兵，教会就没办法平息内讧。是内讧需要‘大地’得以平息，而不是‘大地’为内讧而存在。真说起来，教会是夺了佣兵的功劳。”
泰格说到这，忍不住呸了一声。他要还活着，还会给教会说几句好话。但他现在是死灵，教会自然怎么想怎么大缺大德。
对泰格这番领悟，赤锋心底略感欣慰，“能开窍，不错。”
将泰格得意的小表情看在眼里，赤锋转眼见希娅仍脸色复杂，便又说道，“我这番话本意，是纠正他的观点，而不是责备你，别多想。”
希娅闻言，顿时更觉委屈。泰格只是个便宜徒弟，他念头有错，赤锋会予以纠正，甚至多加解释，可她呢？赤锋明显不满“盗”上规矩，对她却是轻飘飘一句“别多想”就打发了，区别对待得太过了吧！
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委屈的希娅鼓起小嘴，嚷嚷道，“可是，就算教会不是东西，但伤害转嫁也没什么不对吧。就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样，这理所当然啊。”
“理所当然？”对于这个问题，赤锋直接亮出了拳头，怒意外露，“那么这拳头也是理所当然，你两谁来吃？”
“那当然是泰格啊！”希娅盗贼本能，快步跳闪到泰格身后。
“啊？凭什么！？”铁拳在前，泰格那得意劲早吓萎了，又是被希娅背后拿匕首把柄推攘着，怒骂道，“你惹的拳头，你自己吃啊！”
“开什么玩笑，你吃这一拳头，顶多痛两天，我失去的可是一条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