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女人走晚一刻，她就会和那卧室中的一切一起被吞噬。
绿色的眼眸缓缓扫过周围，确定没有看到目标后，那扭曲之物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追杀仍未停止。
……
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确保自己不被神明抛弃。
首先，你要虔诚的信仰祂。
其次，你要拥有自己独有的特殊性，保证自己不会被其他人替代。
最后，还要保证自己家神明不会被坏男人拐走。
在城市没有被注意到的角落。
这座城市上现在有几个拾荒人，他们喜好在结束的战场上寻找有价值的东西。
瑞希并不是拾荒人。
她现在没有穿着那万年不变的神袍，而是穿着厚厚的粉红色棉衣。
她暂时没有穿着神袍的理由。
少女蹲在地上，将一块块破碎的建筑拆开。
她的衣服上已经占满了泥土，不过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
“终于，找到了。”
瑞希抬了抬眼镜，缓缓弯下腰将一台冰激凌机抬了起来，左右打量了一番，接着缓了口气说道：“还好，不需要维修。”
戴眼镜的少女打了个响指，那机器自动运行起来，接着邀功般的看向身后。
在瑞希的背后，银灰发的精灵少女单手撑着小脑袋在睡觉。
美的不可方物的样貌在沉睡的时候十分可爱，如同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不过瑞希看惯了这面容，她拍了拍身上脏兮兮的棉衣，头也不回的直接走向和精灵少女相反的方向，开口说道：“好了，既然最喜欢的冰激凌也准备好了，诺克斯那里的任务也完成了，我就不打扰了，我走了哈。”
这次出差竟然从那边宅了快二百年，给她憋坏了。
虽说后续有些意思，还坑自家老大一把，但对她来说这完全不够！
她要放假！
精灵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不能走。”
“……”瑞希转过身子，无奈的看着凯琳。
那精灵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接了一杯冰激凌，美美的享受着。
瑞希抬了抬黑框眼镜，据理力争道：“原本无意识的诺克斯之神也变成【有意识】的诺克斯之神，祂的权能又到了您的手上，消化这份权能起码要一段时间。”
不如您直接去沉睡去吧，别再乱跑了。
也正好给可爱的下属放个假。
凯琳没有在意自己可爱家属的小小抱怨，轻声开口道：
“但是我从哥哥身上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我打算去调查一下。”
“什么东西……”
“神明的味道。”
“那个神明……那个蛮横的巨龙公主吗，她似乎是以某种租赁契约的方式和肯恩先生契约……”
“不是。”
凯琳三两下将冰激凌吃完。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瑞希说道：“是三个我不认识的神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被我接触到的神明。”
瑞希眨了眨眼，略带诧异的说道：
“不认识的神明，怎么可能……”
不对，还真有可能。
瑞希眯起眼睛，开口问道：“是人造神？”
凯琳又拿起一个蛋筒，接着新的冰激凌，顺便开口解释道：
“比起人造神，不如说新时代的神，他们的权柄不再和世界融合，而是归于自身的伟力。”
“那不是个普通的强者？”
“但他们凭借自身的伟力受到了世界的承认，并被世界排挤出去。”
凯琳感慨的开口道：“这已经是成神了，只是混沌时代之后的成神仪式，不再是将力量涂抹在世界上，而是单纯的将这种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
瑞希原本因为快要放假快乐起来的脸耷拉下来。
这消息对她来说是坏消息。
因为这意味着自己要加班了。
自家老大怎么没有隔壁家那只那么好忽悠！
不过打探新时代的神明，总比去照顾神明幼崽好的多……
瑞希抬了抬黑框眼镜，开口问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被排出世界了。”
“做梦？”
瑞希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行吧……总之是去调查他们是吧。”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总之就是压榨可怜的员工是吧……
“不是。”
精灵少女认真看向瑞希，开口说道：“我觉着你很有做卧底的潜能。”
瑞希感觉到了不妙的氛围，她开口问道：
“您玩真的？我才刚回来啊……”
“真的。”
“嗯……比起做卧底，我觉着如果我侧敲旁击……”
凯琳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柔声开口道：“我家哥哥今天去了诺克斯的房子。”
“……”
瑞希嘴角微抽。
您说这话，她都没机会插嘴，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话呢，等着被醋坛子当沙包打一顿吗？
她满足了不被抛弃的第一第二条，但第三条……
“不过这是我默认的，毕竟诺克斯之神做什么，我都能感觉到。”
‘那您可真是严于绿己啊……’
这倒是在瑞希计算之内，对于凯琳来说，接受新的人其实比接受新的自己要轻松。
因为新的人不会占据属于自己的爱，新的自己反而会把属于她的那份吃光。
而且艾米的事情，瑞希也没怎么助波推澜，最多不过是视而不见，自己还都有底气的……
凯琳继续语气平淡的开口说道：
“但今天早上的时候，新任的诺克斯主祭，那名因为崇拜你，所以将头发染成黑色的巨人试图对我家哥哥不轨……”
瑞希眉头一皱，意识到什么不对。
“在昨天早上的时候，她在哥哥家里，穿着一条设计风格很眼熟的……”
“我其实也觉着我有当卧底的天赋。”
瑞希果断开口保证道：“不过是几个新的神明，我这就去掌握他们的教派。”
她额头冒出一滴汗珠。
夭寿啊。
她原本是看那个笨蛋祭司不会找男人，所以给了她一点小小的建议。
毕竟当时那家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了肯恩，也不知道穿搭，也不会和人说话。
谁知道她学习能力和应用能力那么强，超出了她当时的期望，直接举一反三硬生生的抢了一块蛋糕。
离谱。
她甚至成功避开了和凯琳，艾米的冲突，在她动手的那一刻，也就是成功的那一刻。
没有出现瑞希想象中的修罗场！
自己还不得不去做间谍去。
瑞希认真的看向凯琳，推了推眼镜，认真的开口问道：“那些神明的权能是什么？”
“已知其中之一是死亡。”
“嗯？”
死亡吗？
瑞希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对这件事情感兴趣了。
很有意思。
……
这个世界是平的。
天上的星空是世界运行的命运线，占星的精灵和术士能从中预料到未来。
晚上的月亮，不像是原本的世界，能看到月兔与树的残影。
今天是残月。
肯恩没有赏月的心情，他将归源教的资料放在床头上。
接着继续屏蔽艾米莉亚的呼唤。
维新城已经是圣殿重点观察的区域，艾米莉亚的圣徒无法靠近这里。
一个突然出现的东西映入肯恩的眼眸。
信？
肯恩仔细看向四周，没有任何身影。
查尔斯也没有回来。
也没有信使的动静……
在这封信上印着一个唇印。
信的上面写着尤娜·罗威尔，致我可爱的学弟。
嗯……
肯恩看向窗外的月亮。
是尤娜送来的，那倒是不奇怪了。
他的学姐，尤娜·罗威尔，是阿勒特魔法学院第三次圣战后最出色的学徒。
如果把肯恩排除在外。
她在千年前便已经从诺拉手下正式毕业，并在之后留在阿勒特魔法学院学习……
她是诺拉手下最得意的弟子，是对空间术式钻研极深的传奇术士。
许多人也叫她月之魔女。
因为在月光洒在地面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
维新城冒险家协会副会长就曾经被她救过，在又被自己救过的时候，将他的构筑系术式笔记交给了自己。
肯恩将尤娜的来信打开。
【亲爱的学弟：
归源教……没想到他们的符号变成了蛇与鱼，我知道这个教派。
对我来说，现在最好的保护你的方法阻止你接近这个教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曾经在一处失控的卢卡斯遗迹中见到过归源教的信徒，他们并没有信仰，但是却能够用自己的理解使用神术。
从那之后我有调查过他们。
他们自称为归源教，意思是回归混沌时代之前，那个能够造神的时代，他们想要造神。
而他们的徽章不是固定的。】
不是固定的？
肯恩继续看下去，他的瞳孔微微缩小。
尤娜在信中写道【每创造一名神明，他们的徽章上就会多出一个代表物。
而且只有归属于归源教的神明，才可以被烙印在徽章上。】
两个神明……
肯恩皱了皱眉头。
鱼和蛇吗？
伊登在日记中好像有说，他们创造过和月亮有关的神明，徽章上没有月亮，那是不是就说明代表月亮的神明背叛了。
月……
月之魔女……
两者似乎有些关联？
肯恩目光继续看了下去。
自己的学姐一直都是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如果她就是月的神明……
接着，他看到自己无所不知的学姐在信的下方继续写道：
【过去的归源教，拥有关于月亮的神明，在那个时候，归源教的徽章上刻着月亮和水。】
竟然自己不打自招了！
学姐竟然真的是神明吗？
要不自己找她抱抱大腿？
肯恩目光继续看了下去。
【那个月，并不是以光线的折射而映入我们眼眸的月亮，而是月亮的本质。
祂的权能并不是我这种浅显的光的理解，祂代表太阳——生命的反面，其意思是死亡。】
【那是真正的最可怕的权柄，但却被他们掌握在手中，你的对手，会是真正的神明！】
死亡？
肯恩印象里，卢卡斯家族遭到的诅咒，以及后续归源教灭掉卢卡斯家族，同时制造出了神这些事情串联起来。
卢卡斯家族被死亡诅咒。
而诅咒者是死亡的主宰。
归源教似乎在死亡的主宰和灵魂术士家族的矛盾中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有利可图的地方，果断展现了其令人震惊的底蕴。
数名灵魂系传奇术士没能保证卢卡斯家族的幸存。
卢卡斯家族被毁灭的很彻底，一点血脉都没有留下来。
而在卢卡斯家族被毁灭之后，他们也成功的满足了自己的想法，造出了月的神明——也是死亡的神明。
【最近有些事情耽误，所以一直没有回信，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看看你。】
【对了，诺拉老太婆有没有告诉你关于三环进阶四环的事情，术士因为是人类，需要靠本源来稳定自身的灵魂回路，所以灵魂延展度不够，也可以进入四环。】
【四环到五环是追求本源的过程，只要达到四环，确定了自己的目标，进阶五环就一帆风顺了。】
【而且我的学弟，你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本源，其实可以没有目标，自然而然的向自己靠近？】
没有目标，自然而然的靠近？
不可能吧？
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卡在三环四环，终生无法再进一步。
即使是找到了方向，得到本源的认可，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将信交给学姐吧……”
肯恩又起草了一个信件，将他下一步去的地方，伊登笔记里对归源教的一些重点描述写在了信上，随手招来信使，将钱和信一起交给它。
看着外表恐怖的信使渐渐沉入虚界，肯恩叹了口气。
两名神明。
自己梦中灵觉可以感知到的那位神明，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不知道祂是鱼还是蛇。
总之……
肯恩打算去梦里仔细看一下。
知晓自己的敌人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这让他迫切的想要了解目标，还有提升自己的实力。
自己的实力……
术士的等阶卡在了三环升四环。
邪神献祭的力量……现在他不敢给艾米莉亚和不知名的新神献祭，两人只要有一个被取悦打算给他升个职，他就得死翘翘。
而卢卡斯的灵魂术式……死神艾玛的使者都出来警告了，无法使用灵魂术式，也就没有了继续使用的可能。
那本书本身也有些问题，在阅读它的时候，有好几次让肯恩感觉到不安。
所以灵魂术式的学习也中断了。
这能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更深入的了解梦境吧……
他盖上被子。
两眼闭上。
睁开。
眼前已经是另一个世界。
空洞死寂的世界……
不正常的梦，意味着灵觉意识到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所以肯恩耐心的向周围摸索起来。
周围都是空洞的黑暗。
他摸到自己脚下有一条小路，直直的向前延伸。
过去看看吧。
他心里升腾出这样的想法，向前走去。
开灯的声音响起。
肯恩的眼前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木桌上，熟悉的少女端坐在那里。
她有着黑色的中短发，厚实的黑色镜框，身上穿着白色的神袍。
她的表情依旧很不正经，微笑着看着肯恩，柔声说道：“好久不见了，肯恩先生。”
“好久不见了，瑞希姐。”
没错，出现在肯恩梦中的女人，竟然是瑞希！
这名诺尔斯的神官，此时穿着圣殿的神袍，这样的瑞希意外的正经，像是真正的圣职者一样。
但她脸上还是带着那玩世不恭一样的笑容。
肯恩坐到瑞希的对面。
看着眼镜少女，疑惑的开口问道：“瑞希姐，你在这里是做什么？”
肯恩还是第一次在梦境见到瑞希，而且还是这么活灵活现的瑞希，自然感觉到有些惊讶。
瑞希推了推眼镜，微笑着开口说道：“你作为艾米的朋友，凯琳的家人，艾米是我的后辈，凯琳是我的闺蜜，以我们这样的关系，聊聊天也正常吧。”
“聊什么呢？”
“聊未来吧。”
“未来？”
“嗯，未来。”
不对劲。
肯恩莫名感觉到眼前的瑞希不对劲，那个少女也是这样戴着眼镜，脸上带着不正经的笑容……
但眼前的瑞希，目光中透露着慈爱的光辉。
充满了母性的目光……
他和瑞希接触不多，瑞希怎么可能用这种眼神看他！
不过，肯恩没有在意这细枝末节，他看向瑞希，开口回复道：“怎么聊？”
“聊一聊你未来会成为什么人吧。”
就像是和小孩子说话一样，那瑞希温柔的看着肯恩，她的手放在抽屉里，缓缓拿出一只猫头鹰。
那只猫头鹰身上有黑夜般的羽翼，猛的吸引了肯恩的目光。
“你有没有兴趣拥有诡术的力量，无视条件的扭转当前的因果关系？”
那是极其强大成熟的力量。
肯恩想把手放上去的时候，那猫头鹰乖巧的闭着眼，低下头，等待他的抚摸。
但肯恩犹豫了……
“没有兴趣。”
接着，瑞希又拿出了一个白色的镜子。
“你有没有兴趣获得镜与现实的力量，自由穿梭于无限生成的镜世界？”
又是极其成熟的力量。
但肯恩还是摇了摇头。
瑞希手指顿了顿，她似乎为肯恩的固执感觉到头疼，她从柜子里翻了一会。
拿出了一颗紫色的眼球。
“这是地母神的力量，是始祖巨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后后，其剩余力量最精髓的部分。”
那颗眼睛给肯恩带来亲近的感觉，明明只是单纯的眼球，肯恩却感觉到它对自己抛了个媚眼。
但肯恩还是没有选择它。
并不是它差，事实上它非常好，好到让自己差点捧起它。
但他还是觉着不适合。
瑞希推了推眼镜，无奈的看着肯恩。
她轻声开口道：“这些都不要吗？”
她的眼中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就像是慈祥的母亲，看着自己叛逆的孩子，却又不愿意批评他。
肯恩点了点头，诚恳的开口说道：
“我觉着这些都不是我的未来。”
“你觉着合适自己的才是你的未来吗？”
“对。”
“但合适自己的并不是最好的。”
“那我也愿意。”
瑞希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那这个呢……”
她手指轻轻从桌子勾动，一只手骨被她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那手骨周围的木桌竟然自动的开始腐朽。
瑞希轻声开口道：
“这是控制万物结束的力量，包括神明。”
没有过多的解释。
越简单，越意味着它的珍贵，它的强大。
肯恩的目光越过手骨，看向那背后的瑞希，开口问道：“瑞希姐，我真的能选择吗？”
“可以。”
那充满母性的女人鼓励的点了点头，她柔声开口道：“你拥有选择的权力……”
肯恩的眼眸看向这手骨。
它在诱惑自己。
但肯恩莫名感觉到它食之无味。
他看向瑞希，开口问道：“我可以不选择吗，只走自己的路？”
“……”
瑞希沉默了一会，将手骨也收了起来。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颗苹果。
那是平平无奇的水果，而且还不完整。
它看起来被什么人吃过，只剩下一半。
但肯恩莫名感觉到，这颗苹果对自己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
瑞希将苹果放在木桌上，她看着眼前不争气的肯恩，无奈的开口说道：“那你……”
木桌上出现了一个深邃的洞，瑞希生气的将苹果扔到了洞里。
“不要再叫我母亲了。”
瑞希的声音从肯恩耳边响起。
肯恩只听到了后面的话语，在那苹果被扔进洞里的瞬间，他似乎变成了那颗苹果，掉入了深渊中。
他回到了那熟悉的地方。
熟悉的渺小感。
熟悉的亲人，父母，姐姐。
他好像看到，自己的姐姐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来，眼神中只有暴戾。
她堕落了。
肯恩猛的睁开双眼，他坐起身来，他全身冒出了冷汗。
自己的姐姐，这是发生了什么？
还有那个逐渐模糊的梦……
梦境中，他好像做出了一个选择。
肯恩看向自己的手掌。
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不对。
肯恩的手掌轻轻放在查尔斯的棉被上，那被子表面突然变得光滑，似乎从棉织品变成了丝织品。
他拿起雨伞，在他惊讶的目光下，雨伞上亮起了七道三环印章。
肯恩感受着自己灵魂的强度，有些意外的自言自语道：
“我四环了……”
一股暴戾的气息让肯恩警惕的回过头去，那气息来源于窗外，但此时窗外什么都没有。
想到梦中看到的场景，肯恩眼神复杂起来。
“姐姐？”
男人目光凝重起来。
被子被掀开，肯恩穿上正装，拿起雨伞。
他必须开始动身了。
向着那错综复杂的地区，文明和野蛮的交界地，归源教所在的地方。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