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长空当然明白文尘的意思。
他本来也没打算一上来就倾囊相授。
只不过…
“竹珏为了来到这里获得传承，都已经家破人亡了，从他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他本来生活在一个多么无忧无虑的家庭中，对这样的孩子，有所保留不是应有之义！”
“您说的对。”文尘点了点头，并不反驳，只是将拿着盒子的手背到身后，“教学而言，现在就已经足够。”
文尘顿了顿，看向中间那座平凡至极的假山：
“如果是完全体，以他少年有成的天资，若是有所领悟，你这是在必他改修！”
被道破自私的齐长空羞愧难当。
长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是我心急了。”
看到齐长空这幅内疚心焦的样子，文尘虽然也有些于心不忍。
若是他不拦着，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论竹珏愿不愿意，起码都能完成齐长空的执念。
但竹珏是个好孩子，他不应该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文尘是一个合格的管家。
他不会无条件的支持院长的所有行动，而是以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姿态，在关键时刻点醒院长。
他太清楚齐长空的为人了，之所以这次会突然偏激，说到底还是因为执念太深。
等真的做了，只会陷入无尽的自责内疚中。
齐典孤儿院下一任院长现在还没有影。
在此之前，齐长空不能倒下。
文尘搀着齐长空，直到在饭桌上坐下后，都是一副失神的模样。
显然，经过文尘的提醒，就算没有真的走到那一步，齐长空也已经开始为自己方才那邪恶的想法而自责。
看在眼里的文尘自然不会让他沉沦下去，故意大声说自己要去喊竹珏起床吃饭。
齐长空如梦初醒，连忙自告奋勇要去喊竹珏起床。
似乎能让自己少内疚一些。
文尘微笑看着，完全拿捏！
不多时，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的竹珏出现在了餐桌上。
“吃，小竹，吃这个，这个菜也不错，这个汤可是小尘最拿手的。”
在竹珏反应过来前，齐长空一筷接着一筷，在竹珏碗里堆出了座小山。
回过神来的竹珏一把将碗护在身前，埋头猛吃。
把口腔填满后，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
“爷爷，够了够了，您也吃。”
齐长空却是根本不听，伸手就再夹了一大块肉过来：
“再多吃点，瞧把你瘦的。”
可想而知，竹珏再次没能细细品尝美味。
吃完饭后，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他问道：
“爷爷，什么时候能把修炼法教给小竹。”
“马上，马上。”闻言，齐长空连忙应下，随意扒拉几口，就草草结束了午饭。
饭后不能立刻修行，这是一个常识。
不然容易得阑尾炎。
于是，留下文尘收拾碗筷后，竹珏跟着齐长空走进了后院，开始了饭后散步。
那个留下最后一层小石子的箱子，则是被文尘扣押。
齐长空虽然不悦，但打又打不过，再加上自知理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后院内。
爷孙二人在假山中穿行。
齐长空讲了一些孤儿院内发生的趣事，见竹珏爱听，就多讲了几个。
感觉消化的差不多后，两人在池塘边空地上停下。
“小竹，我现在就将祖师留下的功法教给你。”
故事很有趣，多了也腻。
再加上吃饱了犯困，烈日高照，竹珏本来都有些昏昏欲睡。
听到突然撞入正题，他瞬间清醒。
只见齐长空站在池塘边，背对着他，缓缓开口：
“我看不出你身上修为的来历，但想来与我关天城的体系大不相同。”
竹珏嗯了一声，没啥异议。
他本来就没有修为，和城内这些高手当然不一样了。
齐长空转向竹珏道：
“我们的修行道，来自于模仿。”
说着，他摆出了一个姿势，竹珏感觉有一头猛虎扑面而来。
“这是你见过的林小子修行时模仿的虎形。”
解释一句后，齐长空略微改变手脚位置，猛虎变成了雄狮。
“这是马宏参照的狮形。
“这是龟形…
“这是鸡形
…
连续示范十来种不同的兽形后，齐长空有些气喘吁吁地收功，看得竹珏目瞪口呆。
他…想学这个！
“想学吗？”齐长空适时问道。
竹珏小鸡啄米般快速点头。
“可惜，你一个都学不了，只有对应血脉的人，才能通过模仿进行修炼。”
“那…爷爷怎么做到的？”竹珏不理解。
齐长空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背负双手，侧过身去，四十五度角仰望太阳。
午后的日光，好刺眼。
反正竹珏也看不到，于是他闭上双眼，缓缓开口：
“因为，这些形意，都脱胎于齐典祖师留下的功法。”
他就这样背对着竹珏，再次摆出了虎形，而后，双手缓缓合十，向天上伸展，单腿提起，身躯紧绷。
竹珏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昨天他站了一下午的奇怪姿势吗？
这是什么形？
完全看不出来。
作为背景板的假山上似乎有凌厉气势陡然迸发，让人浑身汗毛倒立。
齐长空瘦弱的身躯忽然缥缈起来。
嘭。
主屋房门被文尘打开，破了后院这无形的气势。
齐长空收工，吐出一口污血。
在文尘的搀扶下对着竹珏道：
“这门功法模仿的是一把剑，昨天教你的，就是入门最基础的引剑桩。”
随后，竹珏在齐长空的指导下摆好姿势，根据指令调整着呼吸的频率。
“憋气，吐气！”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竹珏的面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他感觉到身上有千万银针在刺挠皮肤，不痛不痒，就是有些酥酥麻麻。
同宗同源下，齐长空也有相同的感受，震惊问道：
“竟然直接引出了剑芒！你原本的修为呢？”
竹珏挠了挠头，改变姿势，一秒破功。
后院内的无形气机消散。
他老老实实道：
“小竹本来就没有修为。”
配合着顺利召唤出剑芒的呼吸法，此刻，再没有人怀疑竹珏这句话。
齐长空更是激动不已。
他没有设下圈套，甚至没有劝说，但竹珏却主动散去原本一身高强的修为，铁了心修行他的功法。
有孙如此，爷复何求！
齐长空看向文尘，目光里透着果决：
“这下可以把箱子还给我了吧？”
文尘看着竹珏，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也没想到，竹珏拥有连他都看不透的修为，竟然说散就散了。
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成人之美。
点点头，就往外走去。
然而，不到三息，文尘就两手空空地返回。
这时，齐长空甚至才刚走到竹珏面前，激动地握住了他的双手正欲说些什么。
文尘看了眼竹珏，走到齐长空身旁耳语：
“城主派来的人，找竹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