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
他要怎么冷静。
当年，他看着师尊，看着他的朋友在自己面前死了一次。
今日，他的师尊和朋友又当着他的面以身化道。
“前辈……您救救他，我求您你救救他——他这样下去要魂飞魄散的。”玉泽放弃了挣扎，眼角滚下一行泪，死死地盯着即将消失不见的禹，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姜尚看到玉泽眼底的绝望，束缚着他的手松了松。
玉泽感受到什么，刹那间挣脱出去，朝着禹一步跨出。
却没有跨出去，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在了原地。
这是……
玉泽抬头，怔怔看着前面慢慢化为泡影的禹。
禹侧过头来，看着玉泽微微一笑——
（阿泽，当年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力，集体以身化道，为那些后生谋得一条生路。）
（现在我有了选择的权力，能用我残存的神识护你一命，这便足以，不需要你们再去做无谓的牺牲。你们要走到未来，要看着凡间人声鼎沸，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还记得当年临别时，我和你立下的约定吗。待我于浮世偷得清闲，便随你和重楼去看四海八荒，我们要酣畅淋漓地打一架，要恣意地饮酒对高歌——很抱歉，那时我食言了。现在，代我去看吧，做我的眼睛。）
（阿泽，别难过，我仍与风雨同在，庇佑你与凡世千秋。）
这段心声落罢，禹的身形便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玉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束缚被解开。
眼角再次滚下一行泪，玉泽的背一下子佝偻下去。
这个憨货，怎么还是那么轴啊。
“既然这么难过，那寡人送你去陪他。”玉帝舔了舔唇角，结印打出一道光波，朝着玉泽飞去。
玉泽猛地抬头，目眦欲裂地瞪着他。
“张友仁！”
他反手结印，手中亦是一道光波飞出去。
两道光波对冲，很快就被玉帝这边压制。
姜尚不做犹豫，一步跨出，跟着打出一道光波。
玉帝浑不在意，稍稍施加了些力道，手中飞出的光波便忽然攻势猛烈，开始大肆吞噬两人的招式。
在姜尚和玉泽两人被打得节节败退时，旁边光芒大作，忽然出现一群人。
这些人的面孔，姜尚和玉泽十分熟悉。
他们都是当年以身化道的神族和灵族。
其中有三清，有历代人皇和神帝，甚至……还有已故的主神。
“莫怕，我等来助你二人一臂之力！”
众人说罢，齐齐朝姜尚和白泽结印施法，为他们进行术法加持。
他们虽只剩下一丝神识，但加持的阵法还是十分强悍的。
不过转瞬间，二人便和玉帝打成了平手。
玉帝眯起眼睛，而后施展出了七成力量。
刹那间，他的光波又变强几分，吞噬掉了姜尚和玉泽打出的招式，并将二人震得身形倒飞出去。
身遭诸位神灵虚影也在刹那间消散。
姜尚倒在地上，猛地咳出一口血，还没反应过来，身前便多了一道阴影。
玉帝一把扼住姜尚的脖颈，将他提到了半空。
“姜尚，两次杀上南天门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会落入寡人的手掌心？”玉帝看着拼命挣扎的姜尚，咧嘴哂笑。
姜尚的脸色发青，既觉得呼吸困难，又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不断被玉帝吸收。
而旁边的玉泽，已经连擦鼻涕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尚的生命力不断变弱。
姒泫……你在干什么呀姒泫，姜尚要死了。
姒泫，你快来啊，快来啊！
玉泽盯着呼吸愈发微弱的姜尚，在心里不住地喊。
在这个念头落下的一刹，一道恐怖的音爆声由远及近，飞速传来。
音爆带来的无形波动，转瞬震开了玉帝，也将姜尚震飞出去。
姜尚还未倒地，便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喘过气来，姜尚的余光注意到这片玄衣，顿时一怔。
“殿下……”
“我来晚了，阿狰。”沈冗拍了拍姜尚的肩膀，灌给他一些灵力，拿出两粒丹药递给他，“你和白泽一人一粒。吃完后便回人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好。”姜尚没看到借灵术凝聚出来的光球，但看到沈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安下了心。
他知道现在不能拖累沈冗，便一步过去找到玉泽。
两人吞下丹药恢复体力后，转瞬离开了此处。
玉帝被震飞数丈远，堪堪稳住脚步。
他抬头看着面前脸色沉静如水的沈冗，微微挑眉：“哟，这不是新晋主神姒泫吗。怎么，不逃跑了？”
“我从未想过逃跑。”沈冗淡淡开口。
玉帝嗤笑：“当年也不知道是谁，被送到异世界苟活数万年，才辗转回到这里。”
话音落下，对面之人的黄金瞳爆出一道冷光。
他转瞬上前，抡起拳头重重打在玉帝的腹部。
排山倒海的痛处刹那间袭来，玉帝的面色瞬时变作惨白一片。
“这一拳，是替我阿父和当年的那位神帝打的，他们看走了眼，选拔你为仙帝。”
沈冗冷冷说罢，又挥出一拳。
“这一拳，是为当年以身化道的神族和灵族打的。”
“这一拳，是为悉心教导栽培你的三清打的。”
“这一拳，是为姒文命和妫重华打的。”
“这一拳，是为你这数万年所作所为打的。”
“这一拳……”
沈冗一手抓着玉帝的后脖颈，一手握成拳头，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打在玉帝腹部。
玉帝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五脏六腑疼得抽搐，口中还不住的呕出鲜血。
又一拳落下，沈冗将他猛地甩开，一脚踢在其心肺。
“这一脚，是替姜尚和白泽还给你的。”沈冗看着匍匐在地，面容狼狈到极致的玉帝，黄金瞳里没有一分的怜悯，“张友仁，站起来打，别趴在地上。”
玉帝抹掉嘴角的鲜血，抬头与之对视。
这双眼睛里燃烧着太阳一般的盛焰，冰冷的让人不敢多看。
他垂眸望着自己，仿佛一位掌控万物的神只，正在对叛逆者实施严厉的惩罚。
意识到这一点，玉帝身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