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我，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我各方面条件都符合。”慕景这话，是那种足以把别人气的七窍冒烟的满不在乎。
R博士一口气险些没能缓过来，彻底忘了词。
好在慕景也不是那种非要听了别人的建议才能行动的家伙，她接着说，“与其纠结为什么针对我，当前更重要的，是弄清楚新闻里那些素材的来源。”
R博士不傻，顺着这条思路略微一想，便明白慕景为何在意这个。不仅是军方实验室加密资料外泄，还有金属棺……
“你和我都没有直接参与开棺过程。除了……”慕景的目光转向凯撒，“把过程再复述一遍。”
冰蚀溶洞中，元帅为了将慕景打发走，不得不在其他方面做了妥协，让凯撒的分身程序参与金属棺破解。对于人工智能而言，留下部分程序，与他本人留在现场，区别并不大。
金属棺顺利打开之后，凯撒便在第一时间报告了结果，同时也没忘记汇报整个过程。以慕景的记性，肯定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了相关内容。凯撒虽然不知自家主人的用意，但依旧照实又复述了一遍——
“鉴于那具棺材采用了未知金属，且完全密封，在尽可能不采取暴力破坏的前提下，元帅派出了直属情报人员进行破解。我按照将军的命令，主要负责数据分析和现场录像工作。为了确保开棺过程保密，工作人员在发现金属棺的冰蚀溶洞中搭建了简易工作室，外围由赫伯特少将的亲兵护卫队负责警戒，确保没有外人进入溶洞。整个开棺过程持续了23天17小时28分。金属棺打开的第一时间，我以同步影像的方式向将军报告了最终结果。”
不是第一次听，但慕景依旧听得相当专注。
然后，她提出了第一个问题，“确定和你一起开棺的是元帅的直属情报人员？”
凯撒更迷惑了。相关细节，慕景以前也不是没有问过，然而都像是忽然想起了便随口一问，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过。
凯撒赶忙详细说明，“能够确定。相关人员的信息在军方人事资料库里是有备案的，我还验证过他们虹膜等生物信息，确保都是本人。”
主动验证别人的生物信息？一旁的R博士听得一愣。果然物似主人型啊，凯撒完全是被慕景给带坏了吧。
慕景并不知R博士的腹诽，她紧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整个开棺过程当真完全保密？没有其他人进入溶洞？”
“我相信赫伯特少将的能力。”凯撒如是回答。
不得不说，这的确算得上相当有力的证明。就连慕景本人，也相当认可赫伯特的本事。如果连外围警戒都做不到，他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坐到今日的位置。
没什么背景……说起来，这一点和元帅洛伦丁还真是有些相似。
听到这里，R博士再迟钝，也回过味来了，“难道又是洛伦丁？”
加密的实验室资料，别人接触不到的现场照片，如果仅仅只是其中之一，目标或许还不至于如此明确。但综合全部条件，除非慕景疯了自爆，有能力公开这些信息的，只剩下唯一人选。
“我早就说过，过度的神秘主义不是什么好事，金属棺涉及禁区第零区，如今这张照片被曝光，军方怕是下不来台了。”慕景这般评价，听起来仿佛是幸灾乐祸，然而她的神色中却找不出半点儿嘲讽的意味，她太清楚了，军方如今的处境意味着什么。
R博士实在有些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不过好在他还有别的事，“哦，对了，关于我的实验，已经有了阶段性进展，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有进展？这可真算得上是一片愁云惨雾中难得一见的好消息，慕景眼睛都亮了几分，相当干脆的回应，“要我做什么？”
“是这样的……”反倒是提出要求的R博士，全然没有那股子兴高采烈，说的每句话都让他为难至极，“但凡是研究，到了一定阶段，都需要通过实验来验证。更何况是这种涉及人体基因改造的……”他说不下去了。
然而慕景接话却接的毫无压力，“你想做人体实验？”
“呃……不，不是……至少不完全是……”R博士过去从来不觉得笨嘴拙舌算是个大问题，反正他一天到晚都关在实验室里，也用不着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然而这一刻，R博士恨透了自己的不会表达，他感觉自己差不多成了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科研疯子。
R博士可怜巴巴的请求，“我可以仔细说说吗？”
慕景温和的点点头。对于有用的人，她总是耐心十足。
R博士整理了一下思路，“实验当然是必须的。不过按照通常情况，也不会一上来就在活人身上实验。通常做法是，根据前期研究成果，先在动物身上进行数轮实验，确保安全之后再制定严格的人体实验计划并招募志愿者。”
停顿了一小会，R博士把心一横，补充道，“包括之前的‘舒缓剂’，我也没有一上来就向全军投放，而是确保安全之后，才逐步推广。”具体是怎么做的，博士没有细说，不过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作为舒缓剂的重度使用者，慕景虽然不敢说那东西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亲身使用的体验倒是能证明，舒缓剂中含有的七号病毒成分并不高，用的应该也是某种危害度较低的变异株。
在这件事上，慕景无意替R博士开脱。不过，她也不是不了解对方为人，明白他在实验上的顾虑。“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按照正规流程进行实验。”
“而且，也没有志愿者。”R博士说出另一个问题。
科勒冒死回了一趟第五区，最后却只带回一堆尸体，这让R博士相当失望。
不是说那些尸体没有价值，相反，正是在其基础之上，R博士的研究才能推进到如今的程度。
然而，接下来，实验若要继续进行，就到了必须进行活体实验的环节了。
更关键的是，即使还有时间招募志愿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支持接下来的实验的。
R博士研究的目的是为了逆转基因改造，能做志愿者的，必须是现成的基因改造者，而且改造者走的还不能是军方实验室的路子。
七号病毒的变异性太强，即使军中有不少改造者是从R博士实验室中走出去的，但他们与暗物质缺乏者的变异截然不同，即使这些改造者愿意接受人体实验，但实验结论怕是会出现不小偏差。
至于科勒带回的尸体，就更不行了。基因改造意味着精神力提升，而在死人身上，是无法测定精神值的，当然更加无法验证逆转药物是否有用。
“谁说没有？”慕景一眼看穿实验面临的窘境，“我不就是吗？”
“你？”R博士被吓了一跳。他不是灯下黑，而是完全没有把慕景放入考虑范畴内，“你要知道，如果我的‘逆转剂’真的有效，一旦用了，你的精神力将会回归到普通水平！”
在这个精神力决定战力的时代，哪怕只是将精神力阈值提高一个数值，机甲驾驶员们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基因改造作为一条“捷径”，所以才会受到所有人的追捧。
慕景因为不能接受军方的基因改造，这些年受了多少歧视，R博士都看在眼里。他也绞尽脑汁的为她想了不少办法，但可惜都没有用。慕景的问题就卡在暗物质缺乏者这几个字上面，但这却是与生俱来，绝非后天能够改变的。
然而，有句话叫做世事无常，本来已经彻底绝望的局面，契机偏偏也藏在绝望之中，慕景竟然突破了精神力阈值。
R博士实在不理解对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去赌这一场。
慕景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按照你这个说法，我倒是希望你的实验不成功了。”
R博士笑不出，手足无措。
慕景没管他，而是自作主张的吩咐，“凯撒，准备实验。”
其实也没有多少需要准备的地方，重甲中本来就给R博士开辟了一间实验室，他之前所用的所有器械、材料都在里面放着。
如今真正需要准备的，是应对实验结果的措施。
不要忘了，他们如今搭乘的重甲是在慕景的操控之下。说的再极端一点，重甲的安全完全系在慕景的精神力之上。
不要说实验之后，逆转剂发生作用，让慕景的精神力回归普通人水平，无法再连接机甲精神网。哪怕只是引起精神力的些许波动，由她控制的重甲也会变得极其不稳定，坠毁之类的事故都不是不可能。
所以，此时需要一个备用驾驶员，在情况出现异常的第一时间接过重甲的驾驶权。
慕景的麾下不乏技术高超的驾驶员，别说只需安全驾驶，即便开着重甲与敌军正面对抗都没问题。
然而，慕景谁都没选，反而找了赫伯特。
她没作任何交代，只是把备用驾驶权限交了过去。
赫伯特也不知是对事情有所了解，还是根本懒得多问，总之，接了权限之后便随便找了一间休息室等着应对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亲眼目睹了这场交接的R博士意识到，在这两位的淡定的衬托之下，他自己反而显得相当不淡定。生平主持了无数实验，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实验结果充满了不确定感。不是对实验本身的不确定，而是他本人的心态，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期待怎样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