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跟随禹安春走了一圈，基本上把寨子内的人都认了一个遍，随后就入席，慢丝条理地顾自吃了起来。
当然，他也在观察着周遭众人，且还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
那就是所有化散了法力，几乎只比凡人要身强体健些的村寨普通居民全都狼吞虎咽，而巡守队、游狩队、巡逻队、采矿队的人却都只是一碗肉汤，一块烤肉在那里撕扯着细嚼慢咽。
这固然有修士可以靠吸化天地灵浊与辟谷丹丸来补充身体所需，不像凡俗要进食大量五谷肉菜来维持生命的原因。
但身处困境，在丝毫没有东西或事物能够享受取乐的情况下，还能对基本欲望保持如此克制，这种整齐划一的纪律性让他不由得心生好感。
李澈来此之后，不论是对丰元坤所说，还是禹安春的介绍，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他心里还是对这个村寨存留有疑虑的。
莫名其妙被传送到了一处未知之地，仅凭别人的片面之词，他如何也不会傻到完全听信，至少也要等自己亲眼见识过一二，那才好下定论。
这么一想来，与其封闭在这座寨子内，加入巡守队或者游狩队虽然会要危险一些，但似乎也还不错？
至少他身上如今法力充足，灵石也好，丹药也罢，全都留存在身上，还有符玉护身，一旦遇到危险，肯定比别人来的要有底气。
况且他要是想从这渊狱鬼界逃脱，如今看来，唯一的机会就在那四座渊狱鬼城内，而第一步，就是走出这座村寨，看看下来有何办法施为。
李澈边吃边想，不知不觉间手里的吃食就已见底。
他坐在石凳上，放下黏土烤制的汤钵，拿着串肉的木棍拨弄着篝火边沿的木炭，若有所思。
“呵呵，吃的可饱？若还不够，可以自己再去领，你还不算我们四队里的人，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一个平和近人的声音传来。
李澈侧首，见到一张鬓角霜白的中年面孔，笑道：“劳您费心，我之前用过辟谷丹丸，腹肚尚没有那么饥饿。”
“哦？”余兴言来了兴趣，“你身上的辟谷丹丸可还有余多？”
李澈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坐在对面的程湛英抬了抬眼皮，也投来目光。
余兴言冲他点了点头，坐到了李澈身边那个原本属于禹真人，此刻正空着的位置，问道：“我与程兄同你打个商量。”
这一堆篝火边的人全都是游狩队与巡守队的中坚，原本李澈是没有机会坐在这里的，但因为是初次露面，为照顾他，禹安春便将他领到了身边。
此刻听见余兴言这句话，全都望了过来。
李澈眼珠一转，心底已知道他要问什么，却还是装作糊涂，笑道：“前辈请说。”
余兴言拿起脚边一根半燃不燃的木头，往火堆中央一丢，拍了拍手掌摒去草木灰尘，问道：“能否让与我们一些辟谷丹丸？”
程湛英在一旁也开口，淡淡道：“不会白拿你，我们会用灵石或者其他的东西同你易换。”
渊狱鬼界内灵石都这般匮乏了，还能拿它来换辟谷丹丸？
李澈简直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余兴言解释道：“李兄，你方才进来，所以不了解。在外界这辟谷丹丸虽然不值钱，一枚灵石换月余的分量都足够，但在这里？”
他“呵呵”一笑，“在这里，辟谷丹丸就是硬通货！”
硬通货？你们要与谁做交易？
李澈心底愈发疑惑。
程湛英盯着他看了几息，突然冷声问道：“禹真人还没与你讲过此事？”
李澈皱眉，“敢问何事？”
程湛英望向余兴言，后者也有些意外，说了句“稍等”，便起身走到了远处一堆篝火处正在与人倒酒的禹真人身旁，说了几句。
余兴言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李澈，禹安春在远处冲李澈笑笑，点了点头，嘴型似乎是在说“可以，可以……”
他心头一动，好奇心大盛，看着余兴言回转，问道：“余前辈……却不知？”
余兴言重又坐下，笑道：“其实没什么，就是禹真人没同你讲清楚，其实渊狱鬼界内，另还有一处我们人族居所。”
李澈大感意外，本能地想到玄灵之别，脱口而出道：“那里是玄修？”
说完，他就觉得不对。
有人嗤笑出声。
余兴言还是笑笑，解释道：“自然不是因为玄灵之别，我们才分作两批人，如今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了，温饱也堪堪满足，哪里还有心思管的这个？”
“李兄，怕你不知道，我未被抓来前，乃是玄门修士，而程队长则是灵门修士，这许多年来，除了初认识时候有些互看不顺眼，时至今日，哪里还有这些芥蒂？”
李澈想象也是，奇道：“那为何要分处两地，这种情境下，合心一力难道不好么？”
余兴言沉默了一瞬，笑道：“背后自是有原因的，你日后便知，这会儿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
如此模棱两可……李澈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我们两地之间有些距离，咱们背靠黑岩山，是一座枯山，但内有一处小型的灵石矿，能够自给自足。”
“而那处寨子，虽然也是靠山而居，但却是一座长满渊狱鬼界独有植株的大山，他们经过这许多年来的试验，有人能够用山上的几种草药，炼制些简易的丹药。”
“咱们两处寨子，虽然有些久来的龃龉，但到底都是人族，故而有时会做些这方面的交易。”
李澈点头，“那与辟谷丹丸有何关系？”
“呵呵，”余兴言摸了下鬓角，“自然是以此做交换啊！”
李澈一怔，“何意？不是用灵石与他们交换丹药？”
余兴言眯眼道：“我以前是北寒洲信沛国人士，我们朝廷绝不会用我们引以为傲的六星连弩与邻邦丹云国贸易，丹云国也绝不允许一匹黑鬃烈马流出国内。”
李澈听懂他隐喻，“除非……”
“除非用大量的金银钱财做交易，我们才会把一些残次品，或是退居二线的六星连弩售卖给他们。当然，他们对于黑鬃烈马的处理也不例外！”
余兴言说着，又拣了一块没有燃着的木头，丢到火堆中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