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首领再醒来的时候，面前是粉色的裙摆，娇嫩的颜色让人首先想到盛开的桃花。
他艰难地抬头，视线一点一点上移，又是看见一双细白的纤纤玉手，正规规矩矩的放在裙面上。
他愣了一下，下一刻脑袋就被人重重按住地上一压，磕得他疼得骂了声八嘎。
“壮士是汉人，为何要丢掉祖宗的东西，改投异族。”
一道软糯的声音响起，温温柔柔的一句话，却狠狠扎进了那倭寇首领的心脏，让他在被人踩踏着脸的压制中拼命挣扎着抬起头。
他终于看见了那粉色衣裙的主人。
一个削瘦的小姑娘，脸上亦是苍白得不似常人，连唇色都十分的淡，唯独一双杏眸明亮似辰星。
他看过去的时候，她亦回望过来，微微一荡的眼波中有着洞悉人心的清明，叫他莫名慌乱地撇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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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骂骂咧咧几句，语气十分不好。
话刚落，后背就人狠狠跺了一脚，差点把他踹得背过气去。
那小姑娘又在此时说话了：“我知道你不想承认被我看穿了，可你早就暴露了，从一开始被抓起来的倭国人那边，你就被暴露了。”
倭寇首领瞪大眼，怒视她厉声用倭国语快速说了几句什么。
很快就有锦衣卫的人上前给姜微盈小声翻译，她闻言点点头，好笑地看着他说：“我何须诈你，没有抓到你就杀了，是看在同族的份上。你被暴露，是因为他们身上同一个位置都有一大块伤疤，还有手指上握兵器起的老茧，并不是长期握倭刀而留下的，反倒和我们水师用的刀留下的印子是一样的。”
“你昏迷的时候，我让他们也检查了你的右胳膊，和你的手指手掌，和他们如出一辙。就这样，你还要否认吗？”
“堂堂水师将士，居然投靠倭国，难道你不惭愧吗？你觉得你对得住战死的将士们吗？”
小姑娘依旧是温温柔柔的说话，可每个字都像凌迟在他身上的刀刃！
“你懂什么！都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无恶不作！士兵的命比草还贱！不是你们船厂的战场出事，能让那么多士兵有去无回！你就在这儿坐在说话不腰疼！”
“什么神匠凌家，什么凌家外孙女！我呸！都是趴在百姓和将士身上吸血的蛆虫，你们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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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寇首领忽然仰着头咆哮怒吼，脖子上青筋高高凸起，赤红的眼珠子恶狠狠瞪着姜微盈。
他们虚伪的嘴脸叫人看了只想作呕！
给这些人卖命，还不如和倭寇勾结，杀光了他们！
倭寇首领骂完挣扎着就要站起身冲向姜微盈，可锦衣卫绑人的手法十分巧妙，看似松垮，越挣扎就会收缩得越紧。
他刚站起来，整个人就被束缚得动弹不得，直挺挺砸倒在地。
便是这样，他依旧朝面前的小姑娘吐口水。
见自己的唾沫沾在小姑娘的裙摆上，疯了一样大笑。
雪怜几人都变了脸色，周桂昌更是上前就要动手，姜微盈忙阻拦道：“周百户且慢。他骂得一字不错，原本就是凌家对不起他们，那些个贪官污吏对不住他们。”
周桂昌依旧气不过，冷笑着一口啐了回去，对上那双要吃人的牛眼，说道：“那些人干的事，关我们三姑娘什么事，瞎了你的狗眼！”
倭寇首领梗着脖子怒声道：“再如何，也比不过你们这些狗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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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把周桂昌气得显得又要给他一脚。
“如若我没到海县来，我也不知道船厂的事。如今船厂的事情封掌印也已经知晓，亦说服了圣上彻查，你骂得不错，却是骂错了人，我虽然说是和凌家相关，却也差点被凌家人一包毒药送到阎王殿。”
“我和你们一样，和他们不共戴天。”
“再有，你的意思是，你们掳我，其实不是为了给倭国提供新战船的情报，而是单纯因为我是凌家人，又或者是朝堂派来的，所以想拿我来威胁他们？好做谈判？！”
短短的时间，就让她一而再猜到自己的意图，倭寇首领气得牛一样的喘气，不吭声了。
他不说话，姜微盈反倒笃定自己猜到了。
还是太耿直了，一个反应就能出卖了自己。小姑娘忍不住笑，轻声和周桂昌说：“给他松绑吧，再给他水和吃的，还有他的那些伙伴，都好好照顾着。”
“别以为施点小恩惠就能收买我！”那人气得又是咆哮。
像极了一只受过伤害，对人都有着戒备的大狗。
姜微盈笑得眉眼弯弯，发现急脾气的人其实反倒是最好相处的，因为什么都写脸上了，而且更好激发他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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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道：“你姓什么，你总不会希望我喊你倭寇吧，那样你先祖在九泉之下真的不瞑目。”
既然不是捉拿她去交给倭寇的内奸，只是对她有误会，便不算是敌人。
如果没有凌家和皇帝干的缺德事，水师将士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也都是受难的一方。
那人果然气呼呼地丢出了一个姓氏：“牛水生！”
姜微盈一愣。
……这名字，和这脾气可真是对上了。
“那牛大哥先下去吃写东西，休息休息，等想好了要不要跟我说清楚当年离家远去倭国的事，你再来找我。不管你对朝廷和凌家有什么偏见，我都还是要和你说一声，你可以相信我和封掌印，而水师的荣誉也绝对再回来！”
瘦弱的小姑娘话落，抚着椅子站起来，牛水生这才发现她是如何的瘦小，而且在她转身之后，她就一直捂着嘴咳嗽不停，可见刚才她的平静都是强行装出来的。
牛水生目光复杂的望着那道离去的倩影，周桂昌可不是好脾气那挂，直接又踹了他一脚，将他踹倒趴在地上。
“这是让你对着姑娘大呼小叫的惩罚，没有姑娘一再说要留下你，你早就是锦衣卫刀下的亡魂！还轮得到你好歹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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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水生闷哼一声，然后双手撑地，直接翻身起来就要和周桂昌干架。
姜微盈听到院子里的打斗声，就见周桂昌压着人家一顿胖揍，雪怜看得心惊胆战：“姑娘，要不要去拉一下？”
周百户可别把人打死了。
姜微盈摇摇头：“让他发泄发泄吧，身上挨打了，疼了，他可能心里会过一点，一会给他送点药过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得问清楚牛水生还有多少这样的士兵去投靠了倭国。
水师的事，真是越深入，越叫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