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寂将聊天记录拉到了底部。
然后平静地关掉了“绅士”与“25%1*33L”的对话框。
接着又娴熟而又随意地操作了一下“绅士”的账号。
很快，“绅士”与“奥丁”之前对话所产生的聊天记录，也被他恢复了。
而这一番过程甚至都不需要思考，苏寂随便调动一些肌肉记忆就轻轻松松地把它完成了。
对于李泽凯而言，这个黑网的底层逻辑和基础架构在他的眼里就像是被透视了的人体结构一般，其内的每一块骨架和每一条血管经络，压根就无处可藏。
如果说非要用一个稍微比较奇妙的比喻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总之，压根没费多少功夫，苏寂就顺利地回复了张宇凡跟“奥丁”的对话。
奥丁：我知道你的秘密。
奥丁：有人想跟你做同样的事情，他的Id是“25%1*33L”。
奥丁：放手去做吧，那只是一个该死的女人。
绅士：好的，感谢奥丁哥。
……
“奥丁哥……”
“你这就很有灵性了。”
苏寂默默地吐槽了一句，继续往下看。
下一段聊天，同样也是发生在方晓雪死亡之后。
绅士：这次多亏了奥丁哥，事情已经办妥了。
奥丁：不客气，你也不用说这种话。
奥丁：因为我从来不做无偿的买卖。
绅士：什么意思？
奥丁：意思就是，现在轮到你来表达感谢了。
绅士：我明白了，需要我做什么？
奥丁：我要你去解决另一个人。
绅士：谁？
奥丁：[该消息已被粉碎]
绅士：抱歉，奥丁哥，我……
奥丁：你没得选。
奥丁：因为你知道的，奥丁无所不知。
……
绅士也并没接着回复奥丁的消息，聊天记录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所谓的被粉碎的消息实际上就跟微讯的撤回功能差不多，但粉碎的效果会将记录清除得更加干净彻底。
而这个功能显然是这个黑网独有的设计，至于原因的话，那自然是懂的都懂了。
已经发送出去了的消息一旦被粉碎掉，那么想要再重新恢复过来的话，难度几乎是呈指数式地上涨。
哪怕是李泽凯这种顶尖级别的黑客，也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做到。
不过苏寂倒也不慌，平静地抿了一口可乐后，他敲击起键盘，开始了李泽凯的日常基操。
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后，时间来到了接近零点的位置。
坐在电脑面前的苏寂，听到了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
随意地摁下了免提按键后，张宇凡的声音从其内传出。
“我差不多到你家了，你准备一下出门吧。”张宇凡说道。
“oK。”苏寂点点头，“我可能没这么快，要不然你待会先上来坐坐？”
“啊？那也行。”张宇凡说道，“那你多等我五分钟这样。”
“得。”苏寂说道。
……
“那一会见。”
公寓楼下，地下停车库。
一辆漂亮路虎的内，张宇凡坐在驾驶座上，缓缓地放下了手机。
“呼……”
“呼……”
安静的车厢之内，他急促地呼吸着，以此来缓解内心的紧张情绪。
“该，该死的。”
“这个考核，是真的有够折磨人的啊……”
张宇凡顺手抓起手边的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着，以此来浸润他那口干舌燥的身体。
跟扮演梁家庆的那个见习生不同，他没有前者那么强大的自信心，也没有前者如此稳健的心理素质。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神经和心情就都一直绷得紧紧的，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
他本来就不擅长表演，同样也缺乏角色扮演类型的副本经验。
这局游戏他得以一路玩到现在，几乎全是靠着他那坚强的意志和抗压能力死撑下来的。
但是没办法。
作为一个优秀的玩家，精通各种类型的副本和灵域是一项必不可少的基本功，无论碰到什么样的挑战，他都必须硬着头皮，咬着牙关死扛下来。
“冷静，冷静……”
“你现在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了，这种关键时刻，你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啊……”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张宇凡拉开驾驶台下方的抽屉，取出了一把装满了子弹的格洛克手枪。
这把格洛克手枪来自暗网平台上的交易。
尽管最主要的业务主要是提供人体器官交易的平台，但除此之外这个暗网也具备着其他的一些特殊的违法交易。
军火就是其中之一。
而这柄格洛克手枪，就是暗网上卖得最好的一把武器。
张宇凡这个角色并不是什么缺钱的主子，自从挪用了公款之后就富得几乎要流油，也难怪会被方晓雪这种心机婊给盯上。
所以早在游戏开始没多久后，张宇凡就给自己订购了一把，就是防止要发生像这样的意外。
捏着格洛克的把手时，张宇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倒也不是他不会使用枪械，毕竟能够走到这个考核阶段的玩家，对于枪械使用的基本功早就已经是必备的技能了。
他就是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害怕和惊惶。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像是阴魂不散的浓雾，可偏偏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这家伙，不就是一个天天蹲在家里敲键盘的闷骚程序猿么？
一个本身缺乏运动，手无缚鸡之力的死宅男，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才是。
“所以其实还是我想得太多了……”
张宇凡默默地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摸出手机给李泽凯发过去一条信息：“我到了。”
很快便收到了李泽凯的回复：“门锁密码，你待会到了自己开门，我在打游戏，可能听不见你摁门铃。”
“行。”
张宇凡深深地吸进去了一大口气，将格洛克插进裤兜里，推门下车，走进电梯，拍下七楼的按钮。
一分钟后，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地朝着两边打开。
顺着装修精致的公寓走廊一路摸过去，张宇凡很快就找到了708的房门号。
侧身靠在门后，张宇凡一手探向腰间的格洛克，另一只手触摸了一下门把手，将其上的智能数字小键盘激活。
滴滴滴……
缓缓地输入了六位数的密码数字。
伴随着咔嚓的机械声，公寓房间的门开启了。
由于是单间公寓的缘故，走进来后的第一眼，张宇凡基本上就已经能够看清四周的原貌了。
映入眼帘，是一片狼藉且混乱不堪且格外狼藉的房间。
一种潮湿和灰尘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看得出来，他的好基友平日里完全没有任何清理和打扫房间的习惯。
“好兄弟，我来了！”
张宇凡缓缓往里走，一边观察着眼前的景象，一边轻轻地反手带上门。
用一贯的炸癫口吻冲着房间内的嚷嚷道，目光在房间内迅速地扫视了一番，却没在电脑桌前看见李泽凯的身影。
目光微微一转，他发现亮着灯的卫生间正关着门。
“哦豁！”
“找到你了，好兄弟！”
张宇凡举起手里已经上膛的格洛克手枪，缓缓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并端起枪指向门口，“妈的，赶紧出来啊，别吃了！再吃今天晚上可就吃不下宵夜了！”
“你可真重口味啊。”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张宇凡的身后传来。
“？”
张宇凡登时打了一个激灵，虎躯一震。
他立马反应了过来，他忘记了自己的视线的盲区。
当他瞬间回过头来的时候，却是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一直将身子隐藏在门板后方的死宅男，已经用力地朝着他挥出了手里的平底锅。
当！
一记当头猛力的暴扣砸下，张宇凡的眼睛顿时冒起一片亮晃晃的金星，大脑更是登时嗡嗡作响，双脚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地面之上。
张宇凡还没回过神来，便只见李泽凯一个大踏步走了过来，将他滚落在地的手枪直接夺了过来。
“阿……阿凯？”
看着面前的这位好基友，张宇凡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情，“你怎么了？”
“都是玩家，就别在这里飙演技了。”
苏寂淡淡地说着，然后朝着张宇凡举起了手里的格洛克：
“你已经输了，自己退吧。”
“或者你也选择被我一枪打死，反正都是差不多一样的结果。”
“房间里的所有画面我都已经拍摄下来了，接下来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将属于正当防卫的范畴之内。”
“至于怎么选，那就随你了。”苏寂说道。
“……”愣在原地半晌之后，张宇凡艰难地支楞起身体，靠在了墙根边，在苏寂的威胁下举起双手。
“你都知道了？”他无力地说道。
“嗯。”苏寂点点头。
“我那些事情，还有方晓雪的事情？”张宇凡道。
“对。”
“……”张宇凡傻眼了，目瞪口呆，“以及……我是来杀你的这件事？”
“是的。”
张宇凡：“……是奥丁告诉你的？”
这一次苏寂摇了摇头。
“不是？”张宇凡再次震惊，“没有人告诉你的话，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开始只是猜测，再后来就是怀疑。”
“直到刚才，你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了我的家门前。”
苏寂说道。
“这有什么奇……”张宇凡的话刚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了。
他这才意识到真正的问题的所在。
因为从这个游戏的开始一直到现在，李泽凯一直都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家的具体地址。
可他不仅准确无误地来到了苏寂所住的公寓，还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了具体的房间号。
他仅仅只不过是张宇凡的扮演者而已，所以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的信息才是。
所以唯一能够推理出来的答案，大概就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这个信息，实际上就是由无所不知的奥丁提供的。
再结合张宇凡和奥丁的聊天记录，苏寂就不难知晓，奥丁让其去杀掉的那个人，其实就是苏寂自己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张宇凡只想恶狠狠地捶胸顿足一番。
最为关键的一场考核，最终居然输在了这样的细节上，无论换作是谁都会感到无比的懊恼。
此时此刻，张宇凡明白，他确实已经输了。
但最后一刻，他还是想搏一把。
他骤然发力，从墙角上弹射扑杀，想要拍掉苏寂手里的格洛克。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苏寂对他的突然攻击早就已经有所预判。
砰！
砰！
砰！
……
扳机被果断地扣下，一连串的枪声在房间内响起。
苏寂直接打空了子弹，飞溅的鲜血直接染红了张宇凡背后的白色的墙壁。
后者飞扑的动作刚做到一半，就像是被猎枪命中的小鸟一般无力地倒地，彻底不再动弹了。
李泽凯的这位好基友，就这么当场嗝屁了。
随手将格洛克手枪丢至一旁后，苏寂重新走回电脑之前，坐了下来。
完全没有处理尸体的打算。
苏寂甚至，现在并不是做善后工作的时候。
这局游戏，他已经打到了最后的一关。
所有的虾兵蟹将都已经死去。
此时时刻，挡在他面前的，便只剩下唯一的那个，能够被称之为“boSS”之类的家伙了。
以最高的速度将电脑开启，接入奥丁公司的局域网。
登录shake，找到那个熟悉的联系人的头像，然后点击按钮，发起视频通讯。
在简短的滴滴声之后，对方几乎是瞬间接起了苏寂发起的会话。
很显然。
在屏幕的另一端，对方也早已等候着他多时了。
视频链接接通，那个隐藏在黑影之中的男人，再度出现在了屏幕之中。cascoo.net
虽然依旧完全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这一次，苏寂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面前的那个感到格外的熟悉了。
“晚上好，阿凯。”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么？”
“所以又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屏幕内的那个男人轻声细语地笑道。
——奥丁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也是苏寂的顶头直系上司。
“是啊。”
苏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晚上好啊，boss。”
“或者，我应该叫你——”
“奥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