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宋阳来说，拿到美的和长虹都想做一首品牌主题歌这件事，并不难。
都是电器，一个目前主做空调，一个主做彩电，无非再找两首歌，在歌词上动动手脚，让它显得更像是量身定做。
宋阳依旧是找了韩三石和汪证，分别用他们的两首歌改了改。
对新时代唱片的陈格来说，宋阳这是非常讲究，陈格又喜又忧。
喜的是宋阳没忘了他“挑”出来的汪证，给新时代唱片捧出一个风格明显的新歌手的机会。
忧的是，那这算不算还了“欠”杨莹两首歌的人情？
而那两首杨莹已经试唱了个把月的两首歌，现在找谁唱在？
答桉自然是周慧雅。
失而复得，陈韵自然惊喜无比。
在宋阳家中，听到惊艳无比的《后来》，和另一首同样不会差多少的《知道不知道》，陈韵仗着自己的合作和要熟得多的关系，再次发挥香岛湾岛那边女孩的风格撒着娇：“宋总，只有两首，凑不成一张专辑啊。”
周慧雅感觉挺尴尬，她觉得陈韵过分了一些，连忙说道：“宋先生现在有很多事要处理，可以先发两首单曲嘛，后面再看有没有机会收到新专辑里。”
陈韵看了看她，就岔开了话题试探一下：“那就先尽快发单曲吧，宋总是不是也想这两首歌尽快发出来，让沉小姐能听到？”
周慧雅拉了拉陈韵的袖子。
宋阳沉默了片刻，然后还是笑道：“不重要了，随缘吧。是发单曲，还是再筹备一些歌出专辑，你们决定就好。”
“……宋总，上一次来见你，就没看到沉小姐。”陈韵还在说，“她从这里……搬出去了？”
“阿韵！”周慧雅嗔怪地喊了她一下，然后歉疚地对宋阳说道，“宋先生，对不起，阿韵也是把您当做朋友……”
宋阳微笑了一下：“我知道陈小姐是心直口快的。不是不愿意继续帮周小姐继续创作一些作品，主要是现在没心思。”
“宋总，要是想散散心，可以去湾岛或者香岛玩一玩啊。”
宋阳对陈韵摇了摇头：“以后有机会再去吧。陈小姐，回去后尽快把合同准备好吧。”
这话已经有送客之意，周慧雅忙拉着陈韵，先行谢过宋阳之后就离开了。
坐上了车，周慧雅板着脸说道：“你还想让宋先生能多帮我写歌，提他的伤心事，那不是让他不愉快吗？别想那些歪心思了，宋先生对我根本没有那些心思。”
陈韵瘪了瘪嘴，然后又叹了口气：“可惜……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这两首歌，还有他自己的那首告别单曲，只看歌词我都好感动。”
周慧雅也有同感。
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
那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里写出这句词的呢？
只不过命运可叹，宋先生在那首《给自己的歌》里，也有了些看透的感觉。
在爱里念旧不算美德……他是已经心灰意冷了，还是在劝沉小姐？
……
宋阳没有亲自出马，姚佩华决定去劝沉晴雪了。
作为宋阳身边很重要的“姚主任”，她很容易就从骆东口中问出了沉晴雪现在的住址。
骆东向粱泰报告过姚总要去见沉晴雪的事，粱泰想着老板现在的状态，决定先让姚佩华试一试。
说不定能让沉小姐想通呢？那样的话，老板应该会很开心。
结果姚佩华刚劝了沉晴雪两句，沉晴雪就看着她的眼睛，情绪复杂地呢喃道：“也对……他当然不会跟你说那些。”
“……说什么？”姚佩华忽然心头一紧，难道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沉晴雪沉默了一会，忽然客气又勉强地笑起来：“姚姐姐，我知道，你喜欢他。”
姚佩华顿时如坐针毡：“没有这回事……”
沉晴雪只是看着她。
“……晴雪妹妹，我一直不敢来见你，是因为我后悔一开始想要到宋总公司去工作。”姚佩华毕竟是已经年过三十的人，短暂惊慌之后就镇定了下来，“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我会离开骄阳广告……”
“姚姐姐！”沉晴雪摇着头，“我没有怪你。我也知道，这件事谁也不需要被怪罪。只是我和他之间，从此总有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存在了。另外，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帮不了他，还只能让他总是花很多心思来开导我。”
“……让他能花心思开导你，对他来说也是生活里很重要的事，是让他会觉得开心幸福的事。”姚佩华仍旧劝道，“他也不需要你帮他什么，他有能力去应对……”
“可我不能继续那样了。”沉晴雪打断了她，“会总是感觉不踏实，像幸福在梦里，何况现在有了这件事。姚姐姐，你虽然比他大很多，但也因此比我更理解他。你也有这种感觉吧？他成熟得像是父亲那一辈的人。”
姚佩华无力反驳。
确实有这种感觉。
沉晴雪这才说道：“我来江城之前，跟他说，让他和你在一起。我帮不了他，当然只是小事。可他和我在一起，只有单方面的哄我、开导我，而我给不了他更多的。我就像个天真的小孩子，而他像我小时候就没了的父亲一样疼爱着我。”
她红了眼睛：“就像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我明知道他也很难过，很需要人陪。可是，我连自己都顾不好，更没法让他心里不那么难过。姚姐姐，你明白吗？我不想以后都在他身边活得像是个累赘。”
姚佩华也心里一酸。
她并不是想不通，她只是因此有了更多思考，她更是知道将来还有很长时间，她不能在需要面对很多风雨的宋阳身边继续做一个易碎的花瓶。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深爱？
“那你就让他继续这样吗？”姚佩华喃喃问道，“他心情不好，人也变了。为了将来可能还会遇到的事，他在做着布置，宁可会暂时损害李儒的一些利益。你在他身边，不是累赘。现在，他父母和他有了隔阂，你是他的情绪唯一能安定下来的人了。”
“那只是暂时的。”沉晴雪在这件事上固执不已，“走出一段感情是很难，但他不是我这样情绪化的女人，他能很快适应的。姚姐姐，你不用劝我了。真的，我现在想通了，我确实不是最适合他的伴侣。我只是运气好，和他最早认识。而他是很好的人，心放在我这之后，就再也不留意其他人了。”
她抬头带着泪眼笑了笑：“但我却一直留意着。比如说，我就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不仅仅是因为你的身份，还因为你的本事、你的成熟。如果这次你是我，你不会跑，你会陪着他，和他一起面对一切。”
沉晴雪眼神复杂，喃喃自语：“不知道为什么，我希望他怪我，甚至恨我。我本来就没那么好，我凭什么得到他的全部？也许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给我这样的惩罚。”
姚佩华牵起她的手：“你想得太偏激了……”
“你还不明白吗？”沉晴雪凄然一笑，“就是因为我心里总装着那么多事，就是因为我总爱乱想，甚至想偏，所以我才不适合继续留在他身边啊。相爱，不是应该大家相互都很轻松吗？他还有很多事要应对，至少不能因为我而心里很累。姚姐姐，真的，我是劝了他的。我知道你喜欢他，你不必克制自己的。”
“……我不会的。”姚佩华没想到这次来会变成这样，“你怎么才会想明白？他就是爱你的单纯，他就是愿意为你花心思，他不会因此心累？”
“怎么会呢？一次不会，一辈子呢？”沉晴雪眼神坚定，“何况，如果一直留在他身边，我长不大，我可能会一直停留在20岁，有妈妈疼爱，有他疼爱的年纪里。”
姚佩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她坚决的模样心思恍忽。
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一个女人能在心态上一直停留在20岁，该是怎样一种难得的幸福？
可能这就是人性？
被宠爱的，总觉得还有很好的状态。
经历了风雨的，才明白什么更珍贵？
……
宋阳后来听粱泰说了姚佩华去劝过沉晴雪的事，问了问姚佩华，只收获一个没劝动的答复。
姚佩华没说更多，她做不到真的听沉晴雪的话，不克制自己。
相差九岁，她确实更懂宋阳。
以他的心理年龄，会不懂自己想要什么？
宋阳对姚佩华也有欣赏，但那是对自己独立、要强的人生态度的欣赏，是对工作很投入的下属的欣赏。
那不是男人对女人出于情爱的欣赏。
但姚佩华也知道，既然沉晴雪已经是那样去看待这件事了，宋阳和沉晴雪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而等沉晴雪再经历更多，终于懂得宋阳，那会是多少年后的事？
于是姚佩华只是继续汇报：“是去江城和神龙公司谈合作的。富康汽车又是一个新行业，创意部那边不一定能拿出很好的方案。宋总，可能需要麻烦你了。”
“行，我也想想。”宋阳挂了电话，如同无事发生一样。
但他对沉晴雪是更了解的。
姚佩华去了，沉晴雪不会藏着心思的。
他知道沉晴雪的心里还是自己，她会做那些她觉得对宋阳好的事。
这已经成了一笔湖涂账。
宋阳也没所谓了。
人的一生，情情爱爱也只是一部分。
宋阳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其他的事情还好，但感情这回事，他不是沉晴雪本人，他也劝不动。
有些道理，不经历，就注定无法全部想通。
但有一点，沉晴雪确实说对了。
现在的宋阳，也不那么想全力去开导她了。
他不是觉得累，他只是终于把沉晴雪也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是人，有些事就是得自己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