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得知消息后，不由得长叹口气，“温柔乡，英雄冢，美人乱国，史书诚不欺我。”
“腿绷直了！”
顾清说着，伸手轻拍着梁思睿的大腿。
梁思睿身体轻晃两下，很快又重新站稳，“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胜德也。夫才与德异……”
“人的才和德，是不同的，你要分辨清楚，身为君王，权衡小人、君子，能臣、佞臣的关系……”
沈柒讲述起《资治通鉴》信手拈来，趁梁思睿背书时，她又跟顾清说，“美人乱国的根本原因，是有一个昏庸的君主。不要随随便便把什么黑锅都往女人身上推。”
“我只是随口一说。”
顾清摆摆手。
自打顾清和沈柒发觉梁思睿的承受上限很高之后，两人就经常这样，让梁思睿练武的同时再读读书。
好在梁思睿也抗住了。
这足以证明，有一个聪明的脑袋瓜有多重要。
两人也并不避讳在梁思睿面前讲朝堂上的事，早晚，他是要坐上皇位的人，早点了解朝政要务对他是好事。
梁思睿也清楚他们都是为自己好，所以学的越发起劲。
也正因如此，顾清和沈柒相处的时间越发多了。
“你快动手了吧？”
顾清沉声问。
他发觉沈柒最近和朝臣的来往越发密切，乔青云和刚成为禁卫军统领的付远也屡次乔装入府同沈柒密谈。
京城这平静的湖面，怕是要真的掀起惊涛骇浪了。
“果然还是清郎了解我。”
沈柒摩挲着下颌，“说来，清郎最近好似在躲着我，是我哪儿惹清郎不高兴了？”
顾清捏着棋子的手一紧，但很快便若无其事的扯出笑脸，“没有，只是我生性冷淡。”
沈柒诧异的瞄一眼他，“生性冷淡？”
“我没记错的话，清郎刚入府的时候，可是活泼得很呢~叫我喜欢得紧。”沈柒笑吟吟的又说。
骂她能接连骂两小时不歇口气，这叫生性冷淡？
“没有。”
顾清低垂下头，“你也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听了让人误会。”
沈柒这人，最大的败笔就是爱口花花，张嘴就是喜欢啊~爱的。
以往听听也就罢了，而今听起来，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哪样的话？”
沈柒端着茶盏，翻了页书，“是喜欢你这些话吗？”
顾清没应声。
沈柒也没追问，只是偏头看向梁思睿，又讲了半刻钟的学，才偏头凑到顾清身侧问，“难不成~是清郎喜欢我？”
顾清被吓的手抖，不慎将棋子摔在棋盘上。
他抬眸看着沈柒神色间的捉弄与促狭，默默将激动的情绪按死，“没有，只是当初我进府时，你用的借口不大好听，再叫人误会的话，怕是……”
顾清努力的想出好些正大光明的借口，然后匆匆带着梁思睿离开，说要把人拎去练剑。
沈柒坐在原地没动，手里握着书，意味深长的看着落荒而逃的顾清。
啧~
她可什么都没做啊~
自身魅力太大，真是没办法啊~
沈柒暗暗感慨着，起身不疾不徐的朝顾清离去的方向走去，没两步，便见他正弯腰手把手的教梁思睿动作。
顾清，应该会是个很好的慈父吧？
沈柒看他那温和的样子不免暗想，随后想起自己身上还埋着一枚雷，不由得又叹口气。
得~
眼看她这盘棋要下到最后一步，事成之前，有件事还是得先跟自己那个便宜爹通口气。
毕竟她这个便宜爹身子骨也不是太好，她真担心对方到时候被刺激出什么大毛病~
……
夜色渐沉，太傅府中，沈太傅正在想明天让御史弹劾哪个贪官的时候，就听说自家夫人来了。
沈太傅愣了片刻，“让她进来吧。”
他好像很久没看到过夫人了，自从沈柒出府，夫人便一直在小佛堂，不肯露面，就连宴席都是让侧室代替。
前段时间，他想和沈夫人说说沈柒的事，夫人都不肯见他一面。
今日怎么来了？
沈夫人缓缓走进书房，灯光之下，她半头白发，一身素简，头上只有根簪子，人清瘦的厉害。
“怎么了？”
到底是多年夫妻，沈太傅见她如此也有些心疼，尤其是见到她哭红的眼后，眉头就拧起来，“有人苛待你？”
沈夫人摇摇头，跪到沈太傅脚旁，顿时便又哭的泣不成声，“是我的错，我有错……”
沈太傅见状，心头“咯噔”一下，伸手要去扶她，却被沈夫人拂开手。
“夫君~”
沈夫人泪眼蒙眬的抬头望着沈太傅，心口疼的要命，“夫君，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你帮帮柒柒。”
沈太傅顿时不解，“她是我儿子，我当然会帮她。”
“不是的~”
沈夫人哑着嗓子低声啜泣，“不是的，柒柒她不是儿子，她是女儿，是你的女儿啊！”
沈太傅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头上也绿了。
再一听，整个脑子里“轰”的一声，瞳孔都因震惊而放大，“你、你说什么？”
女儿？
不对不对，一定是他听错了，怎么会是女儿呢？
那是他儿子啊，他精心教养这么多年的儿子！！！
“柒柒是女孩儿。当年你后院的妾一个接一个的纳，那些妾侍年轻又得宠，各个都能生，但是我生柒柒伤了身子，我不能再生。”
沈夫人眼泪如滚珠一般往下掉，“我实在是怕，我实在是没办法，沈家主母不能没有儿子，我才、才昏了头，谎称柒柒是男孩。”
沈太傅一只手扶着脑袋，好半晌没能说话。
自己好端端的儿子，一下子成了女儿，他确实有些接受不良。
“难怪打小，你便不让她接触太多人~”
沈太傅只觉得心头顿时压上一块重重的大石头，“你糊涂啊！我曾同你说过，儿子也好，女儿也罢，我都一视同仁，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一念之差，行差踏错，我也早已后悔，却无力改变。”
沈夫人痛苦的摇摇头，“夫君，你救救柒柒，她跟我说，她的身份被端妃知道了，若是端妃揭穿她，她会死的！”
下午接到沈柒来信，沈夫人边看边哭，哭了一下午。
她知道，都是自己的私念害了柒柒，她不想柒柒死，那是她唯一的女儿啊！
如果可以，就让她这个自私贪婪的母亲，代柒柒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