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昱走出茅草屋。
外面庭院，站着一尊身高丈许，通体青皮，头生两角，带着鼻环，身穿短打，蹄持钢叉，人立而起的野牛精。
一双铜铃牛眼，恶狠狠瞪着方昱。
“有事？”
方昱看着对方。
一头凝煞初期妖牛，论威胁程度跟松溪元差不多。
“我乃神麓天横岭青牛王，当年遭几个人族修士血洗老巢，孩儿们四散而逃，你可知道它们下落？”
青牛王瓮声瓮气喝道。
方昱皱眉。
这茬找的不能再生硬，谁知道你子嗣后代跑哪去了，兴许遭全被杀掉，青牛王来者不善。
“不回答？”
青牛王震怒，举钢叉指向方昱：“仙姑有令，不可开杀戒，但你不肯告知我孩儿下落，便是欺负老牛，看叉！”
话音落下。
轰！
一股狂暴青煞爆发，青牛王咆哮声，一叉刺向方昱心脏。
方昱眼睛微眯，用真气将小狐女送到旁边，五指成抓，探向钢叉，一把抓住叉尖，恐怖力道顺着右臂，灌入双腿，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很深鸿沟。
他被钢叉推的爆退。
“杀！”
青牛王咆哮，声震苍穹。
仙狐林诸妖被吸引，纷纷降临，看着方昱抓着钢叉，被青牛王一路猛推，将茅草屋到撞塌。
群妖议论——
“青牛王发怒了。”
“这头牛妖两周前才来仙狐林，据说五年前老巢被百毒门一个长老发现，亲手将它捉拿，让徒弟当着它的面，把它子嗣后代全杀掉，最后还把它当成坐骑。俩周前，那位百毒门长老战死，它才逃至此地投奔仙狐林。”
“仙姑说过它对人族敌意很重。”
“亲眼看着族群被灭，自己还被仇敌捉了当坐骑，忍受万般屈辱，你能咽下这口气？”
“不能。”
“我也不能。”
“但仙姑有令，入仙狐林便不可再开杀戒，一旦犯错，必将放逐，这头老牛怪可怜的，真要看它被赶走？”
“那人族也是凝煞境，能坚持片刻，真有危险，咱们出手制止便是。”
“好。”
群妖是站在青牛王这边的。
方昱抓着钢叉，被蛮力推出数十米，鞋底都被磨破，青牛王恐怖力量让叉尖不断逼近他心脏。
方昱眼冒寒芒。
他初来乍到不愿跟仙狐林起任何冲突，麻烦却主动上门，看着杀意升腾，双眼猩红的青牛王。
他决定给点教训。
“子嗣被杀，自己去报仇，找我做什么？你杀意太盛，我帮你灭火。”方昱表平冷漠，话音落下，丹田七十二滴地煞真液迸发，一股能量沿经脉灌入右臂，再从掌心释放出来。
八品地煞神通：雷霆长矛！
这次长矛没有在掌心凝聚，而是直接跟钢叉融为一体，钢叉表面，缭绕紫色电弧，劈啪作响。
“哞！”
青牛王被电的仰天咆哮，蹄冒黑烟。
“撒手。”
方昱叱喝声。
与钢叉融为一体的雷霆长矛爆发，一股霸道能量从叉底宣泄而出，重重砸到青牛王胸口，将其击飞数十丈。
轰隆声。
庞大身躯砸碎一间茅草屋。
群妖寂静。
狼妖，羊妖，蟒妖，兔妖相互对视，彼此震惊无比，青牛王乃凝煞二重后期，这人族少年不比它强，竟一击就重创青牛王？
怎么做到的？
“快去看老牛。”
“小子，仙狐林好心收留你，你竟敢重创青牛王，找死！”
“人族果然心狠手辣。”
一道道怒喝指责在妖群里响起，方昱成为众矢之的。
方昱平静看着群妖一句反驳都不说，人妖殊途，先天为敌，很多事情非三言两语能化解的，这是根深蒂固的执念。
小狐女看不下去，反驳道：“明明是那头牛先打我家公子的，你们都看到了，为什么要说是公子的错！”
“小姑娘，人妖殊途，你别被他骗了。”
有妖道。
“公子没有错，是那头牛找事，你们拉偏架。”小狐女气的跺脚。
“半妖就是半妖，与妖不同心。”
又有妖道。
在群妖眼里，青牛王跟方昱谁先动手不重要，方昱是人族就够了，仅凭这一点就别想获得他们好感。
事情愈演愈烈。
那头凝煞后期狼妖跟那条凝煞中期蟒妖站出来，想要给青牛王讨个说法，眼看方昱处境危险。
苍老声音再次响起，只有两个字——
“够了。”
群妖听到这话顿时肃穆。
“青牛精恶意逞凶斗恶，罚去思过崖跪拜十日，你们不许找这位少年麻烦，仙狐林是静修地，来之便是客。”
狐仙姑的声音飘在空中。
“是。”
群妖不敢再找茬，纷纷退去。
方昱抬头看天，等着狐仙姑召见，但苍老声音消失，随着群妖散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两间坍塌茅草屋证明一切是真的。
方昱看向旁边一间：“去那间吧。”
“嗯。”
小狐女紧紧跟着方昱，生怕他再被针对。
……
夜深。
仙狐林凉风习习，空中繁星璀璨，一派安静祥和的模样，世外桃源，名不虚传，然而方昱却知道。
此地不能久留。
他才来一天就被青牛王找上门，谁能肯定狼妖，蟒妖不找麻烦？
人妖殊途。
他身为人族，不可能在妖族部落长待。
“找个合适机会就离开。”方昱扭头看向已睡着的小狐女，眉头皱成川字，内心很纠结，怎么跟小狐女说呢。
他要走。
可小狐女应该留下。
虽然第一次见狐仙姑，但方昱能明显感受到，狐仙姑对小狐女的喜爱，这地方很适合她。
只是……
就在方昱纠结时。
狐仙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娃娃，睡不着的话就来陪老身聊聊天吧。”
嗯？
方昱起身看向瀑布那边。
院落里。
一名老妇人正坐着。
方昱看眼小狐女，悄悄遁向瀑布院落，降临后，抱拳躬身：“晚辈方昱，见过狐仙姑。”
“坐。”
狐仙姑一指石凳道。
方昱落座。
狐仙姑慈爱看着他，笑着说：“文文很喜欢你，你有没有考虑娶她为妻？”
嗯？
方昱愣住。
饶是他经历很多，拥有与年龄不符的城府，乍然被问到这个问题，还是一脸错愕，待在当场。
这是什么问题？
“晚辈才十五岁，尚年少，且有许多事情未完成，暂无娶妻想法。”方昱冷静下来后整理用词回答。
“十五岁凝煞二重后期？”
狐仙姑浑浊眼睛，猛地露出一丝精芒，上下打量起方昱。
她看出方昱年纪不大，可没想到才区区十五岁，这般年龄修至凝煞二重，连青牛王都能轻松击败，绝对属于人族里的天骄。
“你是老身见过天赋最好的人族。”
狐仙姑道。
方昱：“前辈谬赞了。”
“如果你没麻烦，可愿娶小文文。”
狐仙姑又问。
“这……”
方昱头大。
这种问题怎么回答，他自己都不确定。
“老身知道了。”
然而狐仙姑却像已知道答案，不给方昱好奇时间，转移话题，问：“白天追杀你的那几个跟你什么关系？”
“晚辈羽化门弟子，因跟一位新晋真传有大仇，冒名顶替其他人混进羽化门，并在那人真传大典上将其斩杀，因此与宗门结仇。掌教虽准许我成为真传，可矛盾始终存在，前段时间悬空水境里再累积一些，导致出如今局面。”
方昱道。
狐仙姑点头：“看得出来，你是个麻烦精。”
方昱：“……”
狐仙姑：“白天的事情我看到了，仙狐林虽有规矩不可开杀戒，但人妖殊途，天生为敌，你在此地不受欢迎。追你的那几个还藏在附近森林里，等他们走后，你也离开吧。”
方昱没反应。
狐仙姑看他一眼，问：“不意外？”
“仙狐林能帮晚辈躲过一劫已足够，此地妖族部落，晚辈本就不宜久待，只是文文她……”
方昱很为难。
狐仙姑：“你想她留下还是跟你一起走。”
“晚辈仇敌太多，连羽化掌教都可能对我出手，自然不想连累文文，她留下是最好的选择。”
方昱道。
狐仙姑：“老身帮你说服她。”
“如果前辈能做到，晚辈愿意文文留下。”方昱很坦诚，他的麻烦太大，敌人太强，即便手持浩然书院容导师手谕又能如何？像是昨天，他被归青追杀一天一夜，手谕连拿出来的价值都没有。
他生死很难料。
这种情况下，他并不愿带小狐女冒险，更希望有个安稳归宿，仙狐林就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如果可以。
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