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里，几乎绝大多数的先生都认为度生教的教徒都是疯子。
没错，他们已经不能算是先生了，都是疯子。
“俗话说得好，众生平等啊。”昙先生兴致勃勃的跟我们说道：“人吃了蛇，蛇自然就能杀人，这是一个因果关系，对不对？”
“你……”我紧咬着牙：“但它已经杀了不少人了。”
昙先生叹了口气，耸了耸肩：“之所以我叫你们伪君子，就是因为这点，修道修佛的人，都知道有四个字叫做众生平等，但你们真觉得邪灵煞鬼跟人平等了吗？”
听见昙先生的这句话后，我愣了一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我们真把邪灵煞鬼摆在平等的角度上了吗？
就拿虺聻作祟的这件事来说，人杀了蛇，所以它杀了人，这点它做错了吗？
从它的角度来说，一点都没错，但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它下手还是太绝了，连杀好几个人，这种冤孽就是孽畜，就是该死！
它如果不被打得魂飞魄散，那些人的命谁来偿还？！
总不能为了几条蛇，就让这件事这么过去了吧？！
“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公平的，但干的事儿，却都是在偏袒人这一方。”昙先生满脸讥讽的看着我们，语气里依旧满是笑意：“既然咱们讲究众生平等，那在这种时候，就该放着不管，更何况我还听说，死的都是一些吃过蛇肉的人，对吧？”
说着，昙先生转过脸去，看了看那条一动不动的虺聻。
自打昙先生跟小如来露了面后，那条虺聻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身子微微颤抖个不停，邪龇声也随之停下了。
它眼中的红光闪烁着，很明显的能从它眼里读出来两个字。
害怕。
真的，这点毫不夸张，先前还差点把我们弄得全军覆没的虺聻，在昙先生跟小如来面前，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反应。
哪怕我用怒齾咒身化阴齾之孽，这孙子都没怕，可现在却……
“说我们助纣为虐也好，说我们残暴无情也罢，反正我师父说过，这世上的人太多了，死他几百个，一点都不会影响什么。”昙先生走了过去，自顾自的用手抚摸着虺聻的身子，表情里有种莫名的悲哀：“你们这些伪君子又懂什么东西，只会口口声声的说要拯救苍生，驱鬼镇邪，但这年头，能害人的都是人，你们不也没杀几个畜生为民除害吗？”
“我做过这种事，虽然我没亲自动手……”我喃喃道，说起话来，似乎有点没底气了。
“感情你这么干，冤孽还得谢谢你啊？”昙先生哈哈大笑道：“这世上一切都是公平的，万事随因果，这就是我们度生教的教义，哎对了，我记得你们洗怨一门的教义，好像也是随因果吧？”
我没说话，生怕被他带进去。
“当初就因为这点，掌教的让我们来拉人，我第一个就想拉你。”昙先生嘿嘿笑着，冲着我挤眉溜眼的说着话，看起来跟我不是一般的熟络：“小袁兄弟，要不跟我们一块儿干吧？荣华富贵都是虚的，起码我们能让你……”
“我就想问你们一句，你们是不是真要把这蛇放下山去？”我握紧了拳头，眼里的神色从未这么复杂过：“虽然它杀那些人是报仇雪恨，但是……”
“我真是怀疑瞎老板他们把你也带得虚伪了。”昙先生摊了摊手：“既然你都知道这是报仇雪恨，那你还有什么理由去阻拦它？”
也许我真的像是昙先生说的那样虚伪吧。
我呆呆的看着自己满是血迹的双脚，有些不敢抬起头来的意思，或是，惭愧的不敢直面昙先生他们。
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人或者它再受到伤害而已……
“你们有病啊？！”沈涵忽然骂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了我前面，怒视着昙先生跟小如来：“他做错什么了？！谁虚伪了？！”
“哎哟，你还挺护着他啊。”昙先生似笑非笑的说道，上下打量了沈涵一眼，啧啧有声的说：“你就是海大少的妹妹吧？”
“关你屁事！”沈涵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沈涵的脾气不算特别好，但也不是那种随便冲人发脾气的姑娘，这点我深有感触。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第一次见沈涵发这么大的脾气，她貌似是真的火了。
“你说话注意点。”小如来好像也有些发脾气的意思了，面无表情的盯着沈涵。
“哎呀我操！这我可忍不了啊！”赵青栾咋咋呼呼的骂了起来，操着一口不地道的东北口，指着小如来：“你他妈跟我嫂子怎么说话呢？！”
小如来还没来得及回话，沈涵先回过头来瞪了赵青栾一眼。
“谁是你嫂子？！”
我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别闹，看着昙先生，问他。
“昙先生，要是你让这只虺聻宰了山下的人，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昙先生歪着头，想了想，说：“如果把它留在外面，那估计会被人收拾掉，还不如带回我们度生教呢……”
话音一落，昙先生满脸温和的对虺聻说：“大家伙，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虺聻又惊又怕的看着昙先生，犹豫了半晌，它摇了摇头。
“看样子它不愿意跟你走啊。”我松了口气。
“你想留在这座山里？”昙先生没搭理我，问虺聻。
虺聻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段距离，似乎是很害怕跟昙先生发生任何碰触。
“如果你留在这座山里，肯定会遇见跟我一样的人，他们会杀了你的。”昙先生苦口婆心的劝道。
“别跟它废话了。”小如来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虺聻，说：“让它下山把人杀光，咱们带着它就走，不愿意走，那就打晕了带走。”
“你能不能别这么暴力啊？！”昙先生没好气的骂道：“能不能先闭上你的嘴？！”
小如来张了张嘴，似乎是害怕昙先生发火，耸了耸肩，不吱声了。
“你留在这儿会死的。”昙先生对虺聻说道。
虺聻再一次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把头放在了小男孩旁边，用脑袋蹭了蹭他。
“是因为他？”昙先生一愣：“我们可以把他也一块儿带走啊！到时候……”
就在昙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只听树林里传来了嘶的一声尖鸣，吓得我们全都是一哆嗦。
真的，这阵邪龇声大得有点过分了，别说是我们几个，连带着昙先生都被吓得不轻。
“林子里还有东西？”昙先生紧皱着眉头，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小如来忽然就把头转了过去，直直的望着刚才发出邪龇声的树林。
这时，我们也不由得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傻眼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不过巴掌大小的乌龟，正迈着小碎步，特别欢快的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各位没看错，是跑，而且是正宗的小碎步，竟然跑得比我们人走路都快！
虽说看它跑得挺快，但那种风骚透骨一跑一蹦跶的姿势，让我们都替它觉得累，在脑海里还不由得为它配了音。
嘿咻……嘿咻……嘿咻……
这只小乌龟好像根本就不怕我们，包括那只虺聻在内，全让它给无视了。
它自顾自的跑到了虺聻旁边，像是在观察虺聻，随后，它便在原地停了下来，回过头往树林望去。
“这是……”昙先生眼睛一亮：“这是畜生的真身吧……”
“大山里怎么会有修成真身的王八……”小如来看着那只乌龟，也感觉有些奇怪。
忽然间，林子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老仙儿你慢点跑啊！我这都快跑岔气了你也不体谅体谅我……”
伴随着这声音落下，说话的人也从林子里小跑了出来，他没打伞，所以身上的衣服湿得都很厉害。
“哟，这不是度生教的昙先生跟小如来么？”那人跟昙先生他们打了个招呼，随即就笑眯眯的冲着我们招了招手：“小袁，哥来晚了，你没事吧？”
“我操……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