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爷子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他低头苦笑：“你说的对，我不配。悠然，我是对不起你妈，我也对不起你，不管歉意你接不接受，我都要说。我没法子一碗水端平，因为我要赎罪，为了到了下面能远远的看你妈一眼，我就要赎罪，悠然，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决定和安排。”
齐悠然根本也不想知道齐老爷子的财产分配，她摆摆手：“你真有那个心，你好好安排一下瑶瑶，她是我们这一脉最后的骨血，至于我，”她嘲讽的笑了笑：“不用再留在这里，是我最大的愿望，是你送给我的最好礼物。”
说完她站起身就要走，齐老爷子忙开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把老骨头活不了多久了，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齐悠然的背影顿住，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她没回过头，一字一句的问：“你口口声声说愧疚，如果，再有一次机会选择，你还会和当年一样吗？”
小时候，不是没有过温馨的亲子瞬间。
齐悠然还记得齐老爷子抱着她去滑雪，去游乐园，去参加酒会，小小的她穿着俏皮的娃娃公主裙，这一辈子的裙子都是在小时候穿的，她的衣服穿一次就扔掉了，每天打扮的像个小号的芭比，是备受艳羡的小公主。
那时候爸爸妈妈多恩爱啊，俊男美女，郎情妾意，家里欢声笑语，夏天一起在泳池里翻腾，冬天一起在壁炉前看电视，生活像是童话书里的插画，每一帧都幸福的冒泡。
她的人生好像是一场虎头蛇尾的戏剧，所有精彩的情节都在开始的时候讲完了，后面就是无休无止的狗尾续貂。
当初有多幸福，多崇拜自己的父亲，后来就有多痛苦，多失望，多替妈妈不值。
齐悠然双手攥拳，又气又恨，不仅气齐老爷子，也气不争气的自己。
问这种问题有什么用？妈妈不会活过来，姐姐不会活过来，美好的时光也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她听到身后齐老爷子突然哭了起来，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一把年纪的人了，好像有满腹的心酸委屈：“我不会，我不会的……悠然，我不会……对不起，原谅我……”
“呵，晚了。”齐悠然毫不犹豫的抬腿就走，重重摔上了门，关上门的瞬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把老骨头了，后悔有个屁用。
她心里这么想着，抹抹眼泪，红着一双眼睛下去。
见了齐悠然的红眼圈，秦怡书墨玉珠等人心头暗自猜想齐悠然是没分到大头心有不甘，都觉得得意又鄙视。
一个女人罢了，还想上天不成。
傅锦瑶是最后一个被叫过去的。
齐老爷子已经恢复了平静，眼角还有红红的痕迹，傅锦瑶走进去递给齐老爷子手帕：“外公，你别哭了，你看你都多大了，还学小孩子哭哭啼啼，羞不羞啊。”
饶是满腹辛酸，齐老爷子还是被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没绕弯子：“瑶瑶啊，外公也活不了几天了，你有什么要对外公说的……”
傅锦瑶站在他面前，歪着头想了想：“外公这辈子很丰富很成功了，就是走了也没什么遗憾，希望到时候没有痛苦的去，如果能安乐死的话，咱们申请一下？”
“安乐死？”齐老爷子瞪大眼睛，知道自己的小外孙女跟别人不一样，但没想到这么思路清奇。
“嗯。”傅锦瑶点点头：“外公你提前考虑这些事情是很明智的，生前辛辛苦苦，不过是为了一口气，为了家族荣光，人死之前如果挣扎纠缠太久，是很受罪的，外公你好面子，到时候一定受不了，身上插满管子行尸走肉一样，被那些讨厌的家伙围观，拍照，自尊心也会受挫的。”
“等等，”齐老爷子一时回不过神来：“我说我没几天了，你就不难过？”
之前的回答都太程式化了，打动不了齐老爷子，傅锦瑶这虽然实在，可是也太不走寻常路了一点，齐老爷子有点受不住。
傅锦瑶点点头：“当然会难过，我想到那一天就觉得很伤心，但是，打个比方吧，肖墨如果生病了，我一定日日夜夜祈祷他没事，希望他转危为安，一直陪着我，但是如果知道一定会失去，那我虽然难过，但是同时也要好好的想，怎么让他最后走的安心又体面，我要帮帮他。”
她是真正的差点经历了和肖墨的生离死别，她想如果当初肖墨真的回不来，她纵然会大哭会心碎，可是也会努力的想要为他再做一点什么，哪怕是一点点的事情，能够帮到他，都好。
就像现在，她很认真的看着齐老爷子：“外公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好好为你考虑，筹谋，让你尽量快乐的走。在那之前，我们好好调理身体，争取多活一些时间，每一天都是赚的，至于伤心难过，现在还太早了，不至于不至于。”
齐老爷子哑口无言。
半晌，他目光柔和下来，叹了口气：“那就安乐死吧。”
傅锦瑶摸摸齐老爷子的白头发：“外公，不要难过，不要害怕，你什么都经历过，已经做得很棒了，你的一生特别有价值，现在也是个健康的老头儿，不要去想还有几天可活，把现在的每一天过好就是了，这不难，对不对？”
齐老爷子：……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小朋友，被小外孙女安慰了呢？
这么想着，傅锦瑶摸出一颗糖，塞进齐老爷子手里：“既然怕死，就好好养生，你的烟瘾太重了，谁家的老头还天天烟不离手，以后想抽烟了吃块糖，我特意给你买的，含糖量很低，吃着还甜，不会糖尿病的，再把烟戒了。”
齐老爷子：……
悲伤的气氛一扫而空再也严肃不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咳咳，瑶瑶，我觉得不必……”齐老爷子才开了个头，就被傅锦瑶堵回去了：“你平时的饮食也太放纵了，那些不好消化的东西，就要适量的吃，我听说前几天做了桂花糕，你吃了六块，六块啊，怎么消化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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