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拦着他，把车钥匙扔给他。方格特意提醒让我不要坐副驾驶，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我本来不解，但是他给我的理由则是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
我无奈的坐在后座，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今天要见的这个客户。
不算很知名的酒厂。但是规模也不小。主做新界一代的酒吧酒水供应，之前还没有和九龙夜店或者其他行业合作的经验。
肖川没有继续和地上那男人废话，而是朝旁边的一个男人微微示意，那男人便把其中的一个女人拖到一块大石头边上。
肖川走过去捏住地上那男人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被摁住的女人。另外几个人把那女人的手摁在石头上，五指分开。
肖川一只手落下做指示。另一边的男人提起匕首直接就朝那女人的食指剁去。静谧的山林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好像要把这灰蒙蒙的天喊出个裂口。
我听得心尖发颤，甚至能感受到那种连心的剧痛。
断指骨碌碌的掉在地上，本来光洁的石头瞬间鲜血淋漓。女人在地上疼的缩成了一团，男人绝望的哭喊，但是始终不敢说出什么过激的言辞。
肖川一把松开那男人的下巴，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手，眼神不屑一顾。
“我给你一天时间，明晚之前我要看到手机里的视频。晚一个时辰，我就剁掉一根手指。
另外两个人恐惧到颤抖，但是肖川却并没打算放过他们，转头提醒道“如果视频泄露，不好意思，是他害死你们的，和我无关。”
肖川脸上的淡然，仿佛不是在面对生命。从他刚才眼睛不眨一下就把那女人手指剁下就能看出，这句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不知道那视频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值得付出四条人命的代价。
肖川放了地上的那个男人，但是那男人却因为惊吓腿软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站不起来。
肖川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手表“计时开始。”
男人惊觉。疯了一样掉头就朝山下跑，一路跌跌撞撞，摔倒了重新站起来。不敢有一分一秒的懈怠。
其他几个人把剩下的男女绑起来扔到帐篷里，包括那个断指的女人，也丝毫没有顾及她手上的伤。
肖川还是一脸淡漠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是一个男人靠近对肖川道“如果手机找不回来……”
肖川转头看了一眼，那男人马上噤声不敢再说。
就在这时，我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我惊了一下连忙拿出来挂断。发现是方格给我打的电话。
虽然我和肖川中间的距离有一段，但是自从那男人走了之后，营地之中就安静非常，所以这声音被肖川听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谁！”营地中有人喊了一声，我二话没说拿着手机掉头就朝树林中跑去。一路上枯草和树藤划过我的裸露的脚踝，脸上也被树枝剐蹭了好几条血痕。我来不上分神估计那么多，一心只想着我要逃离这个地方。
肖川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肖川，他是魔鬼，一个嗜血的魔鬼。
营地中除去肖川。大概有八九个人，而且每个都是身强体壮的男人。我虽然跑的够快，但是体力跟不上。不出十分钟便开始减速。
我只能尽量的往树林深处躲，低着头往偏僻的地方钻。
但是四面八方跑过来的男人，呈包抄的态势把我围住。轻而易举的堵住了我的去路。
肖川在看见我的时候，眼神中的震惊并不小于我在这里看见他。
“你怎么在这？”他质问的口气。
“香港这么大，这山肖老板上得，我就上不得？”
他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们先离开，我不依不饶“有什么话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定要偷偷摸摸？”
转眼间营地中间就只剩我和他，他看了我许久，好像并不打算向我解释今天在这的原因。我也并不屑于他的解释。以前人都说，四十而不惑，说的是人到中年之后，对身边的事情都不再疑惑。
那我觉得城市催人成熟的地方就在这，我从八岁那年开始，就不会问为什么了。
不会问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不会问为什么我的一只耳朵听不见，不会问为什么好像大家都很讨厌我，也不会问为什么身边的人要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
所以现在，我也同样不会问肖川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没有为什么，我错过了他这么多年，这其中的变数。不是一两句解释能够说得清楚的。
我看着他，目光坦然，肖川有一种被我看透的不自在，说道“你是跟着我上来的？”
“从盘山路开始。”
肖川并不讶异，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没什么好对我解释的。只道“你不该跟我过来。”
我被这句话说得胸中一股无名火顿起“那我是要对你说一声抱歉？抱歉撞破了你谦谦君子的形象，怎么？现在你要灭口的对象有多了一个，是不是觉得很麻烦？”
肖川无奈。第一次听着我的指责毫无辩驳的余地。
“你别这样。”
我不依不饶“我哪样？你教我，我是不是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回家睡一觉之后就忘了今天在这里看见的一切？”
他被我缠的有些躁郁“吴十五。有些事你应该比我懂。”
“我没杀过人。”
肖川抬头看我，有点意外我会知道这件事。我这句话无意戳中了他的怒点，肖川眼神中褪去了犹豫，表情冷峻。
“是，我杀人，你最好离我五公里开外。免得老天爷惩罚我的时候雷声吓到你。”
我没有料到，对于这件事肖川的态度不是反思而是愤怒。愤怒我把这句话说破，愤怒我指责的语气。
我开始觉得我们两个都疯了。
“肖川我真该给你个镜子照照你刚才剁那女人手指时候的样子，你现在就是个魔鬼，我应该是发烧到失去理智才会相信我们两个之间还有未来。”
肖川被我这句话刺激到情绪崩溃，抓着我的肩膀恶狠狠道“我要是个魔鬼，第一件事就是该把你掐死，而不是让你在这里指责我！”
我拼了命的想要推开他，但是力气却始终不敌。本就弱不禁风的肩膀，好像要被他捏碎一样。
我挣扎无用，最后颓然的松开手。好像眼前的灯一下子灭了，本来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心里想着万一呢，万一我们俩还能有以后，但是今天看来，这个万一的概率还是太低。
我知道钟sir只是一时气头，而我自己也知道，所有身份里，能真正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的，就是警察。但如今，这个理想的身份却让我在肖川面前尴尬不已。
两艘短暂交汇在港口的船，避避风之后又驶向了不同的海域，我们两个好像越走越远。
人总是在闲的发慌的时候最矫情最脆弱，在深渊挣扎的时候最清醒最坚强。若能早知，起初遇见你我一定绕道而行，如果不曾相识，之后的我一定什么都不会怕。
可现在我既怕拥有，又怕失去，更怕拥有之后再失去。
我突然感觉眼睛酸涩不管不顾的抱住肖川。我隔着一层衣料，抱住他的腰。他未理解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久违的放声大哭，两只手在他后背用力的捶打。
“怎么办啊肖川，我到底怎么才能救你，我们两个可怎么办啊。”
漫天的银河，没有一颗星能体会到我此刻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