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能活，但活的像条狗？或者蝼蚁，或者沼泽地的那些臭虫，总之，不可能是个正常人，也许，不是个人。”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把伤害我的那些人全部杀死，逐一鞭尸，再埋起来。每一年都挖出来，继续鞭尸，继续埋，不不不，这还不够，我想，我还要杀光他们的后人，就用那种很残忍的手法，别嫌我太狠毒，毕竟，世人以怨抱我，我凭何抱德？”
说到这里，空气突然安静。
静得不叫话。
不止这人，所有人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是啊，说的并没错，世人以怨抱我，我凭何抱德？
沈皎眸色暗了暗，道：“自以为是的正义，让你们只看得到他脾气暴躁，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杀人如麻，可你们却忘了，当年大燕被数国围剿时，是他，是他主动率兵冲锋陷阵，也是他，再次兴复的大燕。”
众人皆沉默。
“他如今远在南下抗敌，诸位不期盼他赢，大燕赢，竟想他死在异国他乡，死无葬身之地最好，但试问，你们一时的快活，与敌国入侵，国破家亡，孰轻孰重？”
沈皎一一看过众人，将所有情绪尽收眼底，继续道：“诸位再想想，陛下继位以来，可曾像先帝一样收刮民脂民膏？可曾像先帝一样强抢民女，他可曾闹得诸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众人羞愧难当，频频摇头：“不曾的，说句老实话，陛下看不上这些。”
“他从来不屑干这些事的。”
“虽然现在说这话不合时宜，但是，陛下除了杀人，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别的爱好了，啊不，也不是，他还喜爱娘娘。”
最后这话说的小声，沈皎并没听清，她点头道：“要知道，你们能和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过幸福年，都是多亏因为他在努力守着这个国家，尽管他不情愿，但他也没后退过一次，是他和各位将士一起挥洒血汗打出来了安定，你们才有机会创造如今的盛世。”
在场各位并非人人都像赵家老二这批人，人之初，性本善，良知皆在，听沈皎这般一一道来，都胸腔发涨，十分不是滋味。
沈皎嗓音更发轻盈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活的太苦了，你们为何就不能回头看看他，哪怕一次，他明明，他明明已经做的够好了，为什么，都不愿意给他一颗糖。”
“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而拼尽全力，陛下亦是，为什么一定要将他每一条路都堵得严丝合缝，不见天日，你们做为大燕的百姓，不能这么自私。”
话落，四周竟是静得只剩簌簌风声。
沈皎手指寸寸握紧，此刻的缰绳好似一把刀，割得她掌心生疼，她深吸一口气，缓过情绪，翻身利落下马。
见此，陈豹与众铁骑军虽不知何意，也随之下马。
寒风习习，好似有细雪飘落，落在每一把飘扬的红缨之上，宛如一片红河之中，有点点碎星扑闪而过。
沈皎作揖，朝前深鞠一躬，朗声道：“沈皎在此，真诚恳请诸位，日后对陛下多一点理解和包容，感激不尽。”
少女的声音称不上嘹亮，也不甚激愤，一字一句却清晰入耳，毫无威压，却直击人心，恰似七月烈阳，真诚得滚烫。
陈豹微怔，回过神来也鞠上一躬，高声道：“陈豹在此，真诚恳求诸位，日后对陛下多一点理解和包容，感激不尽。”
梁珩上前一步，作揖深鞠躬，严声道：“梁珩在此，真诚恳求诸位，日后对陛下多一点理解和包容，感激不尽。”
一位铁骑军紧接开口道：“刘小柱在此，真诚恳求诸位，日后对陛下多一点理解和包容，感激不尽。”
“张山峰在此，真诚恳求诸位，日后对陛下多一点理解和包容，感激不尽。”
“牛山河在此，真诚恳求诸位……”
“顾石头在此……”
众军黑黝黝的脸上充满最纯粹的真挚，齐齐鞠躬，百姓一眼望去，这群屹立边疆的战士皆弯了腰，好似矮上半截，可他们又是高大威猛的，堪比巍峨耸立的高山。
一时间，整座王城里面，声声起伏，久久回荡，数千位铁剂军的赤诚之心，和逐一亮起的万家灯火一般，璀璨耀眼，温暖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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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岁稚童拉着娘亲在窗边放出一盏孔明灯，踮起脚尖，努力扒着窗沿，奶声奶气的问：“娘亲，娘亲，风会把哥哥姐姐们的心声送到南边么？”
娘亲看着已经远去的铁骑军，只能看见一片黑点了，她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道：“会。”
稚童又问：“那陛下会听到吗？”
娘亲将孩子抱起来，笑道：“也会。”
计划南下这事临时决定，且事情紧急，沈皎并未告知顾家，避免家里人担心，这会儿看见王城门外那几道熟悉的身影，不由苦恼。
顾家人也不是来了多久，头发上沾了不少雪沫。
沈皎一眼就看到为首的顾家夫妇和顾谙，让陈豹带兵先走一步，她交代两句立马追上。
天色即亮，数千铁剂军霸占着街道也不叫个事，陈豹便应了。
沈皎御马靠边站，给众将士让路，顾家一群人也赶紧避让，这一避让，人群逐一列开，沈皎就发现原来不止顾家人，沈家人也来了。
她担心两位母亲会不会掐一架，岂料，秦氏和顾夫人手挽手，看起来关系甚好的样子。
沈皎顿时松口气，笑道：“祖父祖母，二位娘亲和爹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不过去趟南边，又不是不回来了。”
安伯侯自然也在场，不过被她刻意无视了。
安伯侯也发现这点，当即气得要骂，就被沈家二老各一拐杖打得不敢出声。
骂不得，还要挨揍，更气了。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顾夫人和秦氏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齐声道：“平安凯旋，娘亲在家等你们回来。”
沈皎笑眯眯的抱拳道：“遵命，遵命。”
两位母亲本差点泪目，登时被逗得发笑。
“把你哥这混球也带上。”顾老爷毫不留情一把将顾谙推上前，认真道：“他虽然眼睛不行，但鼻子特灵，敌军一嗅一个准。”
“说什么呢！我可不是狗啊！您老人家想当狗的老子我娘可一万个不同意！”顾谙嘴上不满，却麻溜儿跑到巷子里把马儿牵出来，翻身跃上。
偏头笑嘻嘻的朝沈皎自荐道：“好小妹，二哥鼻子可灵了，反正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哈哈哈……你就等着被二哥的狗鼻子震惊吧。”
沈皎：“……啊？
沈皎：“……啊。”
沈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