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茵和赵师傅来到瑞福楼，距离正式开张还有十天，这期间，两人没闲着，根据瑞福楼以前的菜单，在传统本帮菜的基础上，开发新菜式。
除了他俩，这几天，陆续又有六位大师傅前来报到。
总共八个师傅，红案四人，白案四人，同样也是早晚轮班。
徐茵、赵师傅和白案的袁师傅、李师傅分到同一组。
每位大师傅手下配两名打下手的副厨。不过副厨的人选还没定，多半是要等大师傅上岗后，由他们自己面试、选人。
听完其他人的履历介绍，赵师傅都有些自卑了，小声对徐茵说：“这么看来，咱俩好像是最不起眼的。”
譬如同组的袁师傅，师承鼎鼎大名的白案张；同组的李师傅，也是省城一家国营饭店的首席白案师傅。
另外一组的四人，也各有各的能耐。
就在他感慨万千时，王钊的声音响起：
“我们东家说了，各位都是行内的精英人物，但来了瑞福楼，不要把体制内的那一套带进来，大家各有所长，没必要勾心斗角，做好自己的分内事，重振瑞福楼昔日辉煌，东家是不会亏待各位的！各位聚在这里，就是一种缘分，咱不谈过去，只畅想未来。这几日，各位熟悉环境以后，尽快把副厨定下来，有时间也可以友好切磋一下。”
这番话，说得赵师傅心花怒放，不住点头：“对对对！我们可以友好切磋，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徐茵忍不住笑起来。
“徐师傅。”王钊说完，让大家散了以后，喊住徐茵，笑容灿烂地说，“您这会儿有空吗？我们东家想和您一起吃顿饭。不过……”
他挠挠头，实在有些开不了口：“我们几个都不擅长上灶，只能打打下手，主厨还得您来。”
徐茵：“……”
难怪叫“一起吃顿饭”，而不是“请你吃顿饭”，瞧这说话的艺术啊。
不过瑞福楼给她的待遇实在太好了，别的不说，就说宿舍，竟然是一座独立的四合小院，修葺一新、补种了苗木、造了假山、通了活水，池水里还养了几尾彩色锦鲤，住在其间，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听王钊说，本地的师傅贴补了住房津贴，外地来的大师傅，暂时安置在瑞福楼的东侧院，也就是以前的客院，等以后有合适的职工楼了再搬出去。
唯独她，分到一座独立静谧、不会有闲杂人出入的院落。
哪怕这是挖她的报酬之一，也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何况只是下厨做顿饭，徐茵欣然同意。
去之前，还回了趟宿舍，带了坛自己腌的萝卜泡菜当伴手礼。
“瑞哥，这位就是徐师傅，徐师傅，这是我们瑞福楼的东家。”
“久仰大名。”
初见瑞玺瑾，徐茵伸手和他握了握，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微微一怔。
不过，瑞玺瑾显然比她更惊讶，他扭头看向王钊，眼神询问：女的？
不仅是女的，还如此年轻！
就算曾听王钊提过徐师傅很年轻，也以为对方有三十岁出头。那一手厨艺，很难跟眼前的年轻女人联系起来。
王钊愣了愣：瑞哥不知道徐师傅是女的？
“啊哈？我没说过吗？”王钊挠挠头，“我以为说过的。”
等徐茵去了厨房，王钊连忙向瑞玺瑾保证：“瑞哥你放心，徐师傅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你看我跟她打了这么久交道，都没把她当女的……咳，当然，她做的菜太有瑞爷爷的风格，以至于看到她就想到瑞爷爷……”再也生不出别的心思。
瑞玺瑾瞥了他一眼：“最好是你说的那样。”
下乡插队前，他见过太多想要窃取瑞氏一族菜谱的人，见他年少气盛容易摆布，就利用年轻美貌的女子接近他；
下乡后，更是有不少女人，有同为下乡的知青、也有生产队长的女儿、侄女……那些人不知是看上他的脸还是看上他的钱，故意制造机会，对他投怀送抱，让他避之唯恐不及。
别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挑嘴才瘦了这么多，其实不是，而是因为担惊受怕，且不敢随意进食。哪怕是自己熬的粥，离开过视线也不敢再吃。
返城后，除了一些必须得由他出面商谈的事以外，很少离开这座让他无比心安的小院。招人、面试……统统都由王钊出面。
王钊第一次给他带来徐师傅做的菜，是回城当天，王钊说国营饭店新来了个厨子，做的菜有几分老太爷的味道。
他当时满身疲惫，又累又饿，应付地吃了一口，自此卸下了满身防备，开始接受外界做的菜。
但吃来吃去，只有徐师傅做的菜最合他胃口。
或者说，徐师傅的手艺，确实有几分爷爷的风格，让他忆起了家的温暖。
没想到这个徐师傅竟然是女人，还是个如此年轻的女人……
瑞玺瑾蹙着眉，靠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谁也猜不透他在想啥。
王钊要是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准跳起来跟他打一架：特么兄弟我花了多少精力才把人挖过来，你居然想把人辞了？
然而王钊不知道啊，以为瑞哥昨晚又熬夜了，没睡好才精神不济。
他去厨房给徐茵打了会儿下手，然后端着一盘萝卜泡菜出来：“瑞哥瑞哥，你尝尝这腌萝卜，爽口开胃，太好吃了！让我想到小时候，也是这个时节，瑞爷爷给我们腌萝卜头吃……咦，瑞哥？你怎么不尝尝？”
瑞玺瑾盯着萝卜泡菜良久，鬼使神差地接过王钊递来的筷子，吃了一块酸甜脆爽的泡菜萝卜。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吃？”
“……还行。”
嘴上说还行，手里的筷子已经再一次夹起一块泡菜萝卜吃起来。
王钊偷笑，心说你就嘴硬吧！徐师傅做的菜，就没有你不爱吃的。
这天中午，徐茵应王钊的要求，做了她拿手的溜鱼片、炒三素、酱爆猪肝、笋干菜河虾汤，另外还做了道鳝鱼、牛蛙为主食材的馋嘴蛙鳝，用的是她独门秘方的酱料，比国营饭店的干锅牛蛙和酱爆鳝鱼好吃无数倍。
开席前，瑞玺瑾还在犹豫要不要辞了这位女师傅，怀疑对方会不会是冲着瑞氏食谱来的。
等到美味佳肴上桌，完全没了这个想法，只想把人长长久久留在瑞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