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龙武痴一个，借着和王梓钧谈合作的借口，愣是在王梓钧家里住下了。一天到晚拉着王梓荣对练，想从燕青拳的运用中，琢磨出什么新的东西。
可惜，王梓荣练的也是阉割版，而王贤致又死活不肯和李小龙谈武术，让其颇为无趣。
李小龙还未离开，王梓钧又接到白沐阳的电话：“老板，胡金铨导演想约你见面。”
“胡金铨？他约我做什么？”王梓钧非常惊讶，胡金铨啊，新武侠电影的鼻祖。
王梓钧厚颜无耻地将《流星蝴蝶剑》称之为新武侠，那纯粹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胡金铨《侠女》中那些新武侠元素，在后来的《新龙门客栈》、《英雄》中都能看见其影子，可谓是影响了后世几十年。
王梓钧只不过作弊式的将后来的技术引入，让动作画面更加流畅、震撼而已。
白沐阳道：“胡导演想和我们公司合作拍一部电影。”
王梓钧问道：“他不是联邦影业的人吗？怎么会找上我们王氏？”
“是这样的……”
经过白沐阳的解释，王梓钧才弄清楚，原来这位大名鼎鼎的导演，如今正处于事业低谷。其拍摄历时三年多，耗资无数，时长三个小时的武侠巨制《侠女》，在公映的时候遭到观众冷遇。
只这一次失利，就将胡金铨前些年为联邦影业赚的钱赔了个光，本就面临困境的联邦影业这次元气大伤，从此之后胡金铨就被打入冷宫。
可笑的是，按照正常的发展轨迹，75年《侠女》突然拿到国际大奖，此消息传回来之后，这部本来扑街的电影居然重新热起来，时隔三年再次公映居然票房节节高升，胡金铨也从低谷走出，而且蜚声世界影坛。
这尼玛算是出口转内销经典案例了，好像一部电影被外国人认可就能质量飞跃一般。
王梓钧跟李小龙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赶去公司。
“胡先生你好。”王梓钧一进门便看见公司的办公大厅里坐着个身材不高，却很魁梧中年男人。
胡金铨和王梓钧握手道：“你好你好，真是抱歉啊，快过年了还来打扰王导演。”
“哪里，胡先生能光临王氏公司，那真是蓬荜生辉。”王梓钧客气地说，“我可是胡导你的影迷，《流星蝴蝶剑》就是偷师了您的《侠女》不少东西。”
胡金铨道：“成败论英雄。《侠女》票房惨败，《流星蝴蝶剑》却火爆港台，说起来还是你们更厉害。”
王梓钧道：“《侠女》绝对是武侠电影中的精品，只是生不逢时而已。”
“哦，怎么说？”胡金铨在《侠女》惨败后，也经常找失败的原因，只是外界一片对他的质疑和骂声，而他自己又当局者迷，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制作了三年的作品会失败。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原因，那就是《侠女》和李小龙的《唐山大兄》撞车了。
王梓钧笑道：“很简单，《侠女》扑街的时候正是李小龙功夫片兴起并繁荣的时候，观众们喜欢上了杀伐淋漓而且真实感很强的功夫片，自然对武侠电影不待见。何况，您的电影正好跟在《唐山大兄》后面放映，从一开始就被压制住，票房一直不能抬头。而《流星蝴蝶剑》上映的时候，却正是大量粗制滥造的功夫片使观众审美疲劳的当口，可以说天时地利俱在。”
“你说得不错。”胡金铨微微叹气，“不过我认为《流星蝴蝶剑》成功的最大关键，还是那些‘飞行’镜头。这也是我来找王老板合作的主要原因。”
《侠女》中也有高来高去的镜头，不过非常原始，里面主角从地面跃上枝头，再飞向其他地方那短短几分钟的打斗镜头，直接就拍了近一个月才完成。
王梓钧问：“胡先生不是联邦的人吗？他们不限制你？要知道我们王氏现在和联邦可是竞争关系。”
就像如今的邵氏和嘉禾，那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人到对方公司去拍戏的。当然王氏电影和联邦影业还没到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过王氏的飞快超越让联邦怨气颇深却是有的。
而在王梓钧眼里，联邦影业不过是一个将死的病人，若和其他病人有什么区别，那就是这个病人更魁梧而已。
胡金铨道：“没有问题，我是自由的。”
王梓钧问：“胡导演想怎么合作呢？”
胡金铨道：“王氏负责电影的资金和技术、发行，其他的我来负责。我只要10%的导演分成。”
“你确定是10%？”王梓钧诧异地问，此时的港台电影界导演的分成一向不高，一些新人导演甚至直接算薪水的都有，但以胡金铨的分量，即便是拿三成乃至更高都有可能。
胡金铨苦笑道：“你别忘了，我现在还背着扑街导演的名头。只要你不怕赔钱，我拿多拿少无所谓。”
王梓钧答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胡先生现在有什么想法了吗？请谁来当主角？”
胡金铨道：“剧本已经在开始写了，女主角我准备请郑佩佩来演，男主角现在还没定。”
“郑佩佩？那好啊。”王梓钧拍手道。
郑佩佩是谁？如今香港电影界的一姐。
郑佩佩原来是邵氏的当家花旦，后来和丁佩等女星一起离开邵氏。不过郑佩佩的离开却有个更堂皇的理由，那就是结婚。
郑佩佩结婚可是引来好多影迷的叹息，之后她就逐渐退出娱乐圈，不过一年大概仍会出演一部电影。其一姐的地位依旧无人可以动摇。
不过嘛，如今赵雅芝在《流星蝴蝶剑》上映之后，隐隐有超过郑佩佩的倾向。之所以没有超过，主要还是因为赵雅芝一直都在台湾拍戏，很少回香港。
郑佩佩就是胡金铨捧红的，胡金铨想请她出山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两人敲定了一些细节后，胡金铨又说想见见王氏电影公司的武术指导和威亚设备。武指们都回家过年去了，王梓钧只得带胡金铨去王氏影城参观了一番，顺带讲解一下威亚的使用和效果。
胡金铨看着成规模的古城、园林，还有周围静谧悠然的树林、竹林，惊叹道：“这简直就是拍摄武侠电影的福地，所有的景都齐了。那边的是人工湖泊吗？”
胡金铨所指的地方正是被挖出来的一个大湖，不过现在湖中只有一些雨水造成的积水，看起来很烂。
王梓钧解释道：“来年我们会让人挖渠引水进来，湖上面也会建一些楼阁。”
胡金铨喜道：“那就更完美了。再在堤上栽一些柳树，湖里种一些荷花，便是当做拍西湖都可以。”
王梓钧心想，老子当初准备挖湖的时候，就是想着拍《新白娘子传奇》的，当然可以做西湖拍。
就是面积小了些。
“对了，我看郑泰导演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流星蝴蝶剑》里那些点子都是王导演你出的。你是怎么想到的？”胡金铨突然问，这才是他来见王梓钧的主要目的，想和王梓钧讨论一番武侠电影，不然谈合作直接找白沐阳就是。
无他，只因为《流星蝴蝶剑》中的许多东西，跟胡金铨的想法如出一撤，实在是忍不住要来和创作者探讨一番。
王梓钧笑道：“最初的想法其实还是来自于胡先生你的《龙门客栈》，后来引申开来，将舞蹈、书法、武术糅杂其中，加入丝竹这些中国传统元素，再配合爆炸这些效果，最后成了这样一部电影。”
胡金铨道：“《流星蝴蝶剑》好看是好看，不过有一点我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这部电影是纯粹的商业电影，没有自己的一个主命题。或是惩恶扬善，宣扬自己的道，或是激人奋进，或是发人反思，或是关注弱小……你的前几部电影我都有看，每一部都言之有物，这个《流星蝴蝶剑》与那些电影比起来，就显得苍白不上台面了。”
王梓钧笑道：“所以啊，除了实际拍摄外，这部电影虽然百分之七十的工作出自我手，可是我连个副导演头衔都没挂上去。”
如果真让一些业内人来比较，绝大多数都会认为技术和画面相对粗糙的《龙门客栈》更强于《流星蝴蝶剑》。因为《龙门客栈》里有胡金铨的想法与认知，而《流星蝴蝶剑》仅仅是一部打得好看的电影而已。
胡金铨听了王梓钧的解释，顿时哈哈大笑。
两人对武侠电影的理念可谓是非常接近，胡金铨对于传统的戏曲和典故比王梓钧功底更深，而王梓钧却颇多一些新奇的念头，两人聊天的时候，可谓是各有所得。从电影一直聊到小说，越说越高兴，胡金铨简直就把王梓钧当做知己来看了。
其实说起来，两人的导演经历还真的很像。
胡金铨八年前的导演处女作《大地儿女》拍的就是抗曰题材，在东南亚上映还遭剪了，结果被台湾当局看中，成了当年的政宣片大力扶持。而王梓钧的第一部电影《喋血孤城》也是如此，两人都因此被台湾当局暗中支持。
而在武侠方面，胡金铨可以说是个骨灰级的武侠迷，小时候经常偷偷溜到还珠楼主家里听其讲故事。开始时还珠楼主不甩他，结果还是个小屁孩的胡金铨，居然在家里偷鸦片贿赂还珠楼主，就为了能听好听的故事。
于是乎，还珠楼主得鸦片，胡金铨听故事，两人的交易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如今胡金铨已经四十多岁了，不过在看王梓钧的《搜神记》时，那神奇的洪荒世界，让胡金铨不由自主的就想起小时候听还珠楼主讲《蜀山剑侠传》的情形。
用胡金铨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到王梓钧就想起当年的还珠楼主。
王梓钧心想，老子可不是鸦片鬼。
“梓钧啊，我的新电影你来做男主角怎么样？”胡金铨问道。两人从早晨一直聊到下午，关系已经好到勾肩搭背了。
“好啊，只要到时候能抽出时间来。”王梓钧没把话说死。
“那可就这样说定了。”胡金铨不准王梓钧溜掉。
“好吧。”王梓钧无奈地说，“今天晚上我的电影上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那个贺岁片《天下无双》？”胡金铨大笑道，“你这个宣传费恐怕都能比得上别人拍一部电影的预算了。这些天睁眼闭眼，无论是在家里还是上街，看书看电视，在外面上个厕所都能看见《天下无双》的广告。”
王梓钧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又不是治淋病的广告，连厕所里都有。贺岁片嘛，当然要弄得热闹点。”
华人世界所谓的贺岁片，一般都是在元旦到春节期间上映。按照这个说法，《流星蝴蝶剑》上映的时间刚刚好，而《天下无双》却是放在了春节前一周不到，这上映时间就有些诡异了。
一方面是因为制作时间紧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王梓钧让人做过街头调查，70%的人表示：如果是庆贺新年的电影，自己会在春节前后进电影院。
在娱乐活动不多的如今来说，过年期间进电影院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此，王氏电影公司提出的宣传口号是：全家人影院过新年。
借着《流星蝴蝶剑》的热映，每家影院门口海报上、电影票根、还有不少报纸、杂志、电视广告，都写着一行字，距王氏贺岁大戏《天下无双》上映还有xx天。
许多人走在路上，一眼见到的就是《天下无双》的首映倒计时。
宣传不仅如此，王梓钧还恶心地玩起了新年幸运活动。在《天下无双》的电影票根上，还可以刮奖，一共有一台轿车、十张王梓钧和林清霞的签名合影、三十台电视机、一百箱方便面、一千份挂历、一万张新春贺卡等诸多奖品。
这幸运活动的广告一出，顿时雷到了不少电影人，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啊！
中国人过年时花钱都是比较慷慨的，买几张电影票不在话下。而既可以全家一起看电影娱乐，又有机会中大奖，对那些家庭主妇的诱惑可想而知。
当然，对于比较时尚的年轻人来说，最吸引他们的还是那张海报。
王梓钧、林清霞、林凤娇、刘丹四个主角以非常恶搞的造型站在最前面，后面还有赵雅芝、刘家昌、邓丽君、刚刚爆红的柯受良，甚至连琼瑶都被拉来客串，其他的二线明星更是有二三十个。
星光熠熠啊，一张电影票就可以看多少明星！绝对超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