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公子之死（二）
“那你呢？你就够资格吗？”林君玄霍的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空中的灰袍人：“你如果真爱你的夫人，就应该找剑公子的父亲去报仇，而不是用这种下贱的方式来报复他的儿子！你如果真的爱你的女儿，就不应该让她拿剑对着剑公子，你真是个怯懦的男人。”
林君玄的话就像一根针一样剌入了灰袍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灰袍人脸色剧变，一手从袖底伸出，指着林君玄，怒道：“你！——”
“哈哈哈！~”灰袍人怒极反笑：“好，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我也懒得再跟你们再废口舌。——玉落，走开！今天爹要亲手杀了他，将他的头送到你娘坟前，谢罪！” 说罢，宽大的右袖一抖，一柄银光流转的长尺长剑显露空中。
“吟！——”
震天的剑吟声中，灰袍人手中一道如龙剑气拨空而起，在空中一顿，向着剑公子疾斩而下，这一剑，却是将那叫玉落的女子，剑公子，林君玄全部卷在剑势之中。
“玉落，你若要杀我，我不会反抗。但若是你爹，我是绝不会束手就擒的！”剑公子摇着头，看了一眼玉落，手中‘戮仙剑’一震，只听剑鞘‘嗡嗡’震动，一道瀑布般的剑气顿时从剑鞘拨空而起，向着空中的剑气斩去。
“轰！”
巨大暴炸声中，两道剑气撞击在一起，炽白的剑气向四方溅射而处，一缕缕雪片瞬间爆散成雪雾。黑暗的山顶，骤的化为一片白昼，就像有颗太阳在头顶爆炸开来。
“呼！”
紊乱的气流引起的狂风从天空向下倒卷，林君玄和、玉落、雪狐相继闷哼一声，被狂风卷着抛了出去。‘砰砰砰’，林君玄连续撞在数块突起的山石上，从山巅一直往下滚出了数十丈，才被一颗突起的树干拦住。
“好强烈的剑气啊！”身躯刚刚停下来，林君玄右手马上一掐道诀，立即体内‘咫尺天涯’所化的道符便散发出淡淡的绿光，身上的伤势也便轻多了。林君玄现在已经知道‘咫尺天涯’的道术，并不具有太大攻击能力，但却有吸收部分伤力的能力，是项不错的何命绝学。这也是松隅为何坚持，让他第一个学的道术就是‘咫尺天涯’的原因。
“轰！轰！轰！”
半空中一片炽亮，林君玄抬起头，只听虚空中两道恍如太阳一般的剑气生灭不定，每一次交击在一起，都将天地映照得有如白昼一样，满眼的亮光，如潮水一般，所有的景物都掩盖起来。
“轰！”
一道无匹的剑气从天而降，射落在山巅上，碎石四溅，一块磨盘大的石头高高的飞起，从林君玄不远处掠过。
“轰轰轰！！！”
一道道剑气余波仿偌雷霆一般，从空中落下，轰击在山巅，原本突起的山巅，几息之间，便被夷为了平地。
“啊呜！”脚边传来雪狐的低鸣声，那双灵动的瞳孔中倒映着天空恍如太阳般的两团炽亮剑光和山巅落下的大石，在它的瞳孔深处，林君玄看到了一抹恐惧的神色。
“我们走！”林君玄猛的抱起雪狐，将它塞入怀里，然后飞速的远处跑去。身后剑气如雨，不时传来阵阵暴喝之声。
“啊！——”林君玄刚刚奔出十多丈，突然听到天空传来一声痛哼，心中猛的跳了一下：“是大哥！”
林君玄停下了脚步，霍的回头瞥去，这一刹那，时间似乎停止了，所有的声音全部自耳中消失，林君玄看到剑公子削瘦的身影，拖着一条长长的血泉，从天空炽亮的剑海中跌落，向山巅坠去……
一丈，二丈，三丈……时间被分隔成了无数分，林君玄睁着眼睛，看着剑公子慢慢的，慢慢的向山顶坠去，心脏在这刹那似乎停止了跳动，一种手足冰冷的感觉涌上心来……
“轰！——”
巨大的暴炸声中，剑公子的身躯就像炮弹一样直直的坠落到了地上，所落之处，地面裂开，碎石四溅……
“不！——”
林君玄大叫一声，猛的回过头来，朝着剑公子落处狂奔而去，整个天地刹那间一片寂静，在这刹那，一声暴虐的啸声从空中传来：“去死吧！”
狂暴的寒风中，林君玄看到那么灰袍人双手持剑，一剑劈出，顿时，一道纵横数千丈的剑气卷着雪花空中倒泄而下，这一剑，炽亮如日，将整个山巅都笼罩在内。
林君玄扭过头，静静的看着天空，那道狂暴的剑气在他漆黑的瞳孔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炽亮的光芒像潮水一样，充斥双眼。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林君玄只听到‘砰——砰’的，越来越慢的心脏跳动声，在心脏近乎停止跳动的那刻，一种无法名状的强烈的愤怒突然如潮水一般，席卷林君玄整个意识海。在这一刹那，林君玄感觉到了一柄剑的存在！
“不！——”
震天的怒吼声中，林君玄如脱兔般扑出，突然一把抓住不远处的‘诛仙剑’。‘嗡！’诛仙剑猛的震动起来，整个剑身都发出愉悦的长吟，就像碰到了主人一般。那震天的长吟声中，一股磅礴的力量充斥林君玄全身，这一刹那，林君玄感觉到自已似乎成了这把剑一样。
“锵！”
震天的剑吟声中，诛仙剑突然出鞘，不远处，本来奄奄一息剑公子蓦然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君玄手中的诛仙剑。
“去死吧！”震天的怒吼声中，林君玄一剑劈出，只听一声龙吟，一道二指宽的比太阳光还在亮上数倍的剑气猛的从诛仙剑上笔直的迸射而出，剑光所至之处，灰袍人发出的磅礴剑气摧枯拉朽一样，纷纷湮灭……
“啊！——”
剑气深处，猛然传来一声惨叫，当天空剑气散尽，只见远处一道灰影向着远处遁去，而在他原本站立之处，一只断臂拖着一道血箭从空中坠落下来。
山巅，林君玄乌黑的长发在紊乱的气流中猎猎舞动，一手举着那柄耀眼的‘诛仙剑’，双眸之中，一片血红。
“君玄！”一声微若蚊呐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林君玄看了一眼灰袍人遁去的方向，收回目光，跑到了剑公子身边。
“大哥，”林君玄抱起剑公子的身体喃喃道，他的身体异常的冷冰，手臂已近乎僵化，他的脸色苍白，气息已越来越弱。目光掠过剑公子唇边的血，林君玄呆住了，那血是黑色的。再看剑公子身上创伤，那些剑痕虽然看似可怖，但并不致命。
唯一看似致命一点的伤致，只有两处，一处腹部，但那是剑气洞穿所至，最多只是重伤，还有一处是胸膛，创口皮肤翻卷，呈现黑色，创口里流出的血全部都是黑色的。
“嗡！”林君玄突然‘嗡’的震动起来，就算他修道不久，就算他对这个世界的修道界还不太了解，但看到这一切，林君玄也明白了——剑公子中毒了，这是因为中毒才导致了他的落败！
望着剑公子胸口泛开的创口，林君玄脑海中猛的划过一副画面：一柄三尺长剑慢慢的剌入了剑公子的胸膛……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左侧传来，林君玄扭头看去，只那绿纱女子一脸哀惋，正这里走来，她手中三尺长剑的剑尖，那抹原本应当是殷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淳风，我……”
“滚，滚——滚！”没等她说完，林君玄一连怒吼三声，四面都是那宏亮的回声。林君玄心中恨极这对父女，剑公子毫无疑问，是死于这女子剑上抹的毒。林君玄不知道这女子剑上抹了毒为何不是蓝色的，又为什么过了么久才会发作。他已经无瑕去想这些了，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让这个女子远远的离开。
“淳风，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女子泪如雨落，脸上满是哀伤。
“君玄，……让……让她……走吧！”剑公子没有完看他，他的目光涣散，似乎已渐渐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听到剑公子的声音，女子掩面悲泣，突然一掌撒开手中长剑，从崖上腾起，消失在浩浩的大风中……
林君玄没有注意那女子的离开，看着臂弯里气息越来越弱的剑公子，一种无可抑止的悲伤涌上心。八年前，在临安城遇到剑公子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一副又一副的画面纷纷从脑海中掠过，林君玄从未想过，三个承诺相隔八年，最后分别的时侯，居然是抱着剑公子的尸体。
“啊呜！”脚边，雪狐突然跃起，钻入林君玄怀中，不一会儿，嘴里叨着一片千年黑莲的花瓣，昂起头看着林君玄。看到这瓣黑色的花瓣，林君玄心中一动，从雪狐嘴中接过莲瓣，塞入了剑公子口中。
“这是……千年……黑……莲的……莲瓣吧？”剑公子虚弱的摇摇头，喃喃道：“没用的，它解不……了我的毒。”
看到剑公子的状若丝毫没有改变，反倒是气息越来越微弱，林君玄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大哥，你不能死！不能死啊！”
林君玄紧紧的抱住了剑公子的身体，剑公子微上浮现了一丝苍白的笑容。
“君玄，谢谢你……，我……很高……兴听到……你叫……我大哥，，其实，……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弟弟。”
“诛仙四剑，不能落入坏人手中……，我死后……，你把这四柄剑都带走吧！还有……”
“记住我教你的……那三个真言手印，我骗了你……，那其实不是什么普通……的剑道法门……，那是我剑宗……核心的法门，……你回方寸宗后，用心修练……”
山巅，寒风肆虐，一片片洁白的雪白从黑暗深处纷纷扬扬的落下，洒在剑公子冰凉的身躯上，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君玄，别怪……玉落，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想到那个女子，林君玄心中满是怒意，但这个时侯他又如何忍心说出反对的话来。
“嗯嗯，大哥，我知道，你别说了……”林君玄眼中一片湿润，一种亲人即将逝死般的伤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剑公子瞳孔越来越涣散，气息也越来越微弱，突然，剑公子一把抓住了林君玄的手腕，他猛的仰起身体，苍白的脸上涌起了一抹血色：“君玄，在我临死前，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吗？”
无限的悲凉涌上心来，林君玄知道剑公子这是回光返照的现像。
“我答应，我都答应……”林君玄哽咽道。
“剑宗，只剩下，我、我妹、还有我爹三个人。三年前，我和我父亲吵了一架，我父亲声称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但我知道，他一直都有关注我，所以每天六月，我都会以剑公子的名字，在江湖上做出一些事情来，让我爹知道我还平安……”
“如今，我生机已绝，剑宗传承数千年，自我后，将断绝，”剑公子说至此，悲从中来，目中也流下泪来：“我爹已经失去双腿，又失去我母亲，如今我也走了……，我怕，我怕他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林君玄听至此，眼中也不禁泪如雨下。
“……君玄，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死后，每年六月，请你以‘剑公子’的名义行走江湖，让我父亲知道，我在外面还活着……，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真相，……告诉他，孩子不孝，对不起他老人家！……”说至此，剑公子闭上眼睛，目中泪水不停的滑落，嘴唇蠕动道：“告诉他，……孩儿在地下，祝父亲福寿永昌！……”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的那抹血色迅速的褪去，林君玄只觉胸口疼痛，不停的点头道：“大哥，我答应你，都答应你……，以后，你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
剑公子听到这句话，嘴角荡漾出一抹笑容，手掌滑落，终于一动不动了……
“啊！——”
林君玄猛的仰天发出一声悲啸，脚下，二尾雪狐也悲呜不已。
天地间小雪纷纷，林君玄记不起自已怎么样山上挖了一坑，然后看着剑公子冰冷的尸体躺在坑底，再覆上泥土和碎石，坟墓从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突出之处，就像不存在一般。墓坟甚至没有立碑，因为剑公子说过，不想让他的父亲知道他死了。任何墓碑刻上名字，都只会让他的死讯传出去。
“大哥，再见了，以后每天六月，我都会来看你的！”林君玄背起四把长剑，向山下走去，就算天人高手强行握住也会被剑气剌伤的诛仙四剑，却安安静静的负在林君玄背上，没有一点异状。
“从此以后，这天下间，只有我知道你埋在哪里了！”半山腰处，看了一眼剑公子埋葬的地方，林君玄终于头也不回的走了，身后，小雪狐不断的在嶙峋的山石上跳来跳去，飞快的向林君玄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