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确实不会杀你。”
陆始渊神情不变，他知道还有下一句。
果然，道主继续道：“但你应该清楚，死亡有时候只是最低级的威胁。”
陆始渊点头：“但我想，我应该不需要惧怕前辈的威胁。”
道主浅笑：“隐藏了真实修为，甚至还隐藏了真实性格的欺骗者本宫想不出你还能坦然自若的理由。”
陆始渊发现了，这位人欲道的宗主很喜欢笑，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看起来仿若邻家姐姐一般，给人温柔、亲切的感觉。
但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她看成什么大姐姐，只不过在她这副神情下，他确实本能的放松了不少。
陆始渊把双腿盘了起来，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盘坐：“晚辈也不想欺骗她们，但一来，哪有人主动暴露自己底牌的道理我这玉衡巅峰的修为藏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二来，如果我不扮演那样一个角色，只怕晚辈现在就到不了这里觐见前辈了，毕竟她们的性格……嗯，前辈应该懂的。”
陆始渊语气自然，语速舒缓，跟道主侃侃而谈，看不出一丝紧张。
“清月她们的性格，本宫自然是知道的。”道主失笑，似乎是觉得陆始渊说的很有道理，“如此说来，你隐藏修为和性情，反而还是聪慧的表现了”
“好，这个问题本宫就算你过了。但本宫如何知道，你对我们人欲道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陆始渊皱起了眉头。
道主不应该问这种问题才对，因为他对人欲道是否有着恶意，早在她看见他……不，还没有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不然他也不能直到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但她既然问了，就说明她想让他亲自证明这一点，可他怎么证明总不能真让这位道主搜他的神魂吧这跟阶下囚又有什么区别
要是她真打算强行搜魂，那他可就要“莫欺少年穷了”。
沉思许久，陆始渊缓缓开口：“前辈想让我对人欲道抱着什么态度”
“你倒是问起本宫来了，可是回答不上来了，只能敷衍过去”道主收敛清浅的笑意，第一次变得面无表情。
当那丝温柔的微笑消散，一缕让人窒息的气息便再度流露了出来。
陆始渊淡然自若，依然笑得出来：“当然不是，而是前辈希望我对人欲道是什么态度，我就能是什么态度，我可以保证。因为我从下界飞升到乾坤界，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没有任何跟脚，可不就是想加入哪个势力，就加入哪个势力吗”
这就是他能始终保持沉稳最重要的原因。
他现在跟散修没有任何区别，还是绝对无需怀疑背景、身份的那种。
“但我们人欲道，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前辈，巧了吗这不是”陆始渊顿时笑得灿烂，“晚辈也不是什么正道之人啊。”
你看，这立场一下不就一样了吗
本宫双眸缓缓一眯：“哦这一点倒是连本宫都没有看出来，你心机如此之深，看来本宫是留你不得了……”
陆始渊：“……”
“前辈，别这样吓我，晚辈会信以为真的。”
“好吧。”道主重新展颜，“本宫开个玩笑，不要当真。”
“哈哈，您可真幽默。”陆始渊讪笑了两声。
也就是他打不过，不然按照他以往的行事方式，敢跟他开玩笑的人，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片染血的衣物了。
但人欲道的宗主跟他开玩笑嘛……
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
就是这么从心。
道主薄唇轻启：“本宫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想的也确实没错，本宫是想让你加入我人欲道……”
她话刚刚说完，陆始渊就一脸正色：“弟子拜见道主！”
一礼行的恭恭敬敬，无比标准。
下一刻，这里顿时响起轻轻的低笑声，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动听的令人沉醉，也让陆始渊心头轻微悸动了一下，终于体会到了她身为女性的一丝魅力。
笑声渐息，道主这才开口：“本宫倒是奇了，我看你身上的血腥气息浓郁，一看就是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罪孽深重。而像你这样的人，性情往往都是孤僻、阴沉的才对，但你看起来却是内心玲珑，老于世故。可偏偏如此圆滑，还是得罪了如此多的人，让自己手上沾染了这么多的鲜血。”
陆始渊沉默片刻：“一言难尽。”
“那就慢慢说。”道主双眸闪烁着饶有兴趣之色。
陆始渊无奈一笑：“道主，弟子确实不想回忆曾经，那不是什么值得回首的过往，还望道主莫怪。”
而且这关系到系统，可能还牵扯到了乾坤界的不知道哪一位大能。
在他把系统彻底调查清楚之前，这个秘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道主：“那本宫就认为你是在滥杀无辜了哦。”
“既然如此，道主就当弟子我是一位嗜杀之人好了。倒也正好，嗜杀魔人配魔道妖女，最合适不过了。”陆始渊笑道。
道主低头凝视了他一阵，忽然眨了眨眼睛，道：“你是在欲擒故纵吗故意挑起本宫的好奇”
陆始渊险些被呛到了：“咳咳……道主又在说笑了，弟子哪敢在道主面前用这种伎俩”
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在妖女头子面前试图撩拨她的情绪，可真是不要命了。
道主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无趣。”
陆始渊抽了抽嘴角。
这里安静了一阵，道主再度开口：“你可知，本宫为什么要你入我人欲道”
陆始渊心里早就有了猜测，但他不会贸然说出，而是犹豫片刻，斟酌了字句，才道：“因为弟子天赋还算不错”
“你无需谦虚，能够拥有两个道果，即便另一个失了本源，再也无法提升了，这种情况在乾坤界可能也是仅此一份。你的天赋放在这里，也算得上中上之列了。”
陆始渊低头沉吟，他的天赋只能排到中上游吗
“怎么，受打击了”道主问。
陆始渊摇了摇头，神情自然：“这在弟子的预料之中，倒不如说，弟子在道主眼中能排到乾坤界的中上游，才是意料之外。”
道主道：“听你话语里的语气，似乎很自信，觉得自己能超过那群天才”
“道主希望我超过他们吗”陆始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若是如此，弟子必将竭尽全力。”
道主笑了：“你真是滑溜的像个灵鳅一样。”
既不自卑，也不自得，还自信的恰到好处。光是这份心态对修道者而言，就是另类的宝贵天赋。
“你成了我人欲道弟子，本宫当然对你抱着这个希望。本宫也知道你早已猜到了我让你入人欲道的另一个原因。我们人欲道跟别宗相比，弟子的质量确实比不过他们。”
陆始渊：“不是有清月……裘师姐吗”
“如果清月的天资举世无双，那么我们人欲道有她一人足矣。可就算她天资极高，其他宗门也有能跟她相提并论之人，有的还远不止一人。”
“现在，你可懂了”
陆始渊点头，他一直都懂。
一个势力现在强大，不代表会一直强大，是否能继续强盛下去，还得看门下弟子如何，那才是势力能够延续的希望与未来。
但眼下的人欲道，高端战力显然是不逊于其他势力的，可门下弟子就……
陆始渊回忆之前的场景，只有少数几个人修为超过了裘清月，但年龄却比她大了不知道多少，已经看得见修行路的尽头。
而剩下的，年龄比裘清月大不说，修为也没有她高，未来的成就注定有限。
这样一想，人欲道弟子的质量竟是如此的良莠不齐。
陆始渊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欲道会有男弟子，在一群女弟子之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明显是病急乱投医了，指望着招收进来几位天赋异禀的弟子，性别都不重要了，结果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有些男弟子可能真的天赋不错，但进了人欲道之后，身边尽是妖女环绕，又有几个男人抵挡得住这个诱惑很快就沉溺于美色与欲望之中，天资再好也是浪费。
难怪烟云长老、叶瑶她们对那些男弟子的厌恶近乎不加掩饰。
只是，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这群男弟子乱来，却不阻止他们呢
道主突然道：“因为如果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住，还能指望他们在遭遇瓶颈时，有着突破的能力和可能吗而且跟他们在一起的都是外门弟子，这是她们的自由，为什么要阻止”
言下之意，便是这两类人都指望不上，他们想怎么乱来就随他们了。
闻言，陆始渊却是心头猛地一颤，抬头看着道主，一双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不是，您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啊